夜色浓稠得像化不开的墨。
丰都名山，鬼门关前。
这里本是一处景点，今夜却被肃杀的黑雾彻底笼罩。数千名“鬼差”手持招魂幡，围成了一个巨大的同心圆，中央是一座临时搭建的祭坛，那顶黑色的轿子就停在祭坛正中。
空气冷得刺骨，不是那种单纯的低温，而是一种直透灵魂的阴寒。周围的树木花草在肉眼可见地枯萎，仿佛生命力被某种无形的东西强行抽走。
“师父，我感觉……有点喘不上气。”
苏晚晴脸色苍白，紧紧抓着楚浩楠的衣角，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冷汗。她感觉胸口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头，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
“凝神，静气。”
楚浩楠伸手在她背心轻轻一拍，渡入一道温热的真气。
“这是阴煞入体的前兆。那老东西布下的‘万鬼大阵’已经启动了，正在抽取方圆十里的生气。”
他眯起眼睛，目光穿透人群，死死盯着那顶黑色轿子。
轿帘无风自动，那个红衣女子缓缓飘了出来。她赤着双足，脚踝上系着两串银铃，每走一步，铃声便清脆作响。但这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听起来却像是催命的丧钟。
“时辰已到。”
红衣女子开口了，声音嘶哑干涩，完全不像是一个妙龄少女该有的嗓音，倒像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妪。
“恭请……神主降临！”
随着她一声厉喝，四周的“鬼差”们齐刷刷地跪倒在地，口中念念有词，发出一种古怪而低沉的吟唱。
“嗡——”
大地开始震颤。
祭坛周围的地面裂开一道道缝隙，浓郁的黑气喷涌而出，在半空中汇聚成一张巨大的鬼脸。那鬼脸狰狞可怖，张开大嘴，仿佛要吞噬天地。
而在鬼脸的眉心处，一道模糊的投影缓缓浮现。
虽然看不清面容，但那股高高在上、视众生为蝼蚁的气息，除了那位神秘的“神主”，还能有谁？
“又是投影？”
楚浩楠藏在人群中，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冷笑。
“这老乌龟，还真是怕死到了极点，连个分身都不敢派过来。”
不过，这也正好。
既然真身不来，那这出戏，就由我来接管了。
“献祭！”
红衣女子再次高喊。
那些被迷了心智的游客，如同提线木偶般，排着队走向祭坛。他们的眼神空洞，丝毫不知道自己即将面临什么，甚至有人的脸上还挂着诡异的微笑。
第一个走上祭坛的，是一个年轻的女孩。她呆滞地伸出手，就要往那喷涌黑气的裂缝里跳。
“就是现在！”
楚浩楠眼神一凝，手中的血玉碎片猛地弹射而出。
“咻——！”
红光如电，撕裂夜空。
那块承载着葬神谷爆炸余波的血玉，精准无比地射入了那张巨大鬼脸的眉心，也就是“神主”投影所在的位置。
“什么东西？！”
红衣女子反应极快，猛地转头，却已经来不及阻拦。
“爆！”
楚浩楠低喝一声，单手结印。
“轰隆——！！！”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在鬼门关前轰然炸开。
那块血玉就像是一颗丢进火药桶的火星，瞬间引爆了祭坛周围积蓄已久的阴煞之气。红色的血光与黑色的鬼气疯狂对撞，产生的冲击波如同海啸般向四周席卷。
“啊——！”
那个年轻女孩被气浪掀飞，却正好落在了安全地带，虽然摔得七荤八素，但好歹捡回了一条命。
而那些跪在地上的“鬼差”就没那么好运了。
离得近的直接被炸成了飞灰，离得远的也被震得口吐鲜血，倒地不起。原本庄严肃穆的祭祀大典，瞬间乱成了一锅粥。
“混账！”
半空中，那个模糊的投影发出一声暴怒的咆哮。
“是谁？！谁敢坏本座的大事！”
神主的声音中充满了气急败坏。眼看阴阳两界的壁垒就要打通，却在关键时刻被人横插一杠子，这种感觉就像是吃饭吃出一只苍蝇，恶心又愤怒。
“你爷爷我！”
楚浩楠一把扯掉身上的道袍，露出里面的黑色劲装。
他一步踏出，身形如龙，直接跃上了半空中的祭坛废墟。
“神主，既然来了，何必急着走？下来聊聊啊！”
“是你？楚浩楠！”
神主的投影剧烈波动起来，显然认出了这个几次三番坏他好事的年轻人。
“又是你这只蝼蚁！你真以为本座杀不了你吗？”
“杀我？”
楚浩楠站在废墟之上，狂风吹乱了他的长发，却吹不散他眼中的战意。
他指着那道投影，极其嚣张地勾了勾手指。
“你来啊！”
“有本事别用投影，把你的真身搬过来！老子让你一只手！”
“找死！”
神主彻底被激怒了。
虽然真身无法降临，但他毕竟是触摸到修真门槛的大能，哪怕是一道投影，也蕴含着恐怖的精神威压。
“血傀，杀了他！把他给我撕碎！”
随着神主的命令，那个红衣女子猛地抬头。
她原本惨白的双眼瞬间变得赤红，满头青丝无风自动，指甲暴涨三寸，如同十把锋利的匕首。
“吼！”
她发出一声不似人类的嘶吼，整个人化作一道红色的闪电，朝着楚浩楠扑杀而来。
速度之快，竟然在空中拉出了一道残影！
“来得好！”
楚浩楠不退反进，体内真气奔涌，一拳轰出。
“砰！”
拳掌相交，空气炸裂。
楚浩楠只觉得一股阴寒至极的力量顺着拳头钻入体内，试图冻结他的经脉。他冷哼一声，龙神真气瞬间爆发，将那股阴寒之力震散。
而红衣女子则被这一拳轰飞了十几米，狠狠砸在地上，将坚硬的石板砸出一个大坑。
但下一秒，她就像个没事人一样，直挺挺地弹了起来，再次扑了上来。
“没有痛觉，不知疲倦？”
楚浩楠眉头微皱。
“果然是个傀儡，既然如此，那就拆了你！”
他不再留手，身形闪动，瞬间出现在红衣女子身后，双手扣住她的肩膀，猛地发力。
“撕拉——”
一声令人牙酸的撕裂声。
红衣女子的双臂竟然被他硬生生扯了下来！
没有鲜血流出，断口处只有黑色的煞气在翻滚。
但这并没有阻止红衣女子的攻击，她张开嘴，露出一口獠牙，直接咬向楚浩楠的喉咙。
“滚！”
楚浩楠一脚踹在她的胸口，将她踢飞出去。
与此同时，他目光扫向半空中的神主投影。
“这就是你的底牌？也不过如此。”
“是吗？”
神主的投影突然平静了下来，语气中透着一股诡异的冰冷。
“楚浩楠，你以为你赢了吗？”
“你看看天上。”
楚浩楠心中一凛，猛地抬头。
只见原本漆黑的夜空，不知何时竟然裂开了一道缝隙。
那道缝隙越来越大，里面透出一种令人心悸的紫色光芒。而地面上，那些被炸散的阴煞之气，并没有消散，反而像受到了某种牵引，疯狂地涌向空中的裂缝。
“不好！”
楚浩楠脸色骤变。
“这老东西，他是故意的！”
“他根本就不在乎祭坛是不是被毁，他要的就是这股爆炸产生的混乱能量，用来强行冲开封印！”
“哈哈哈哈！”
神主的狂笑声响彻天地。
“楚浩楠，多亏了你那一击，帮我省了不少力气！现在的能量风暴，已经足够撕开那道该死的门了！”
“灵气复苏，大势已成！谁也挡不住！”
“给我开！”
随着神主一声怒吼，那道天空中的裂缝猛地扩张。
“轰隆隆——！！！”
一声仿佛来自远古的巨响，传遍了整个世界。
这一刻，无论是身在丰都的楚浩楠，还是远在万里之外的普通人，都感觉到脚下的大地狠狠震动了一下。
紧接着，一股无法形容的气息，从那裂缝中倾泻而下。
那是……灵气！
浓郁到极致，纯净到极致的天地灵气！
它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席卷了整个丰都，然后向着四面八方疯狂扩散。
枯萎的树木瞬间抽出了新芽，干涸的泉眼重新喷涌出甘甜的清水，就连那些身患重病的老人，此刻也觉得身体轻盈了许多，仿佛年轻了十岁。
这是生命的馈赠，也是……大乱的开始。
“这……这是什么感觉？”
苏晚晴呆呆地站在原地，她感觉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喝琼浆玉液，体内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欢呼雀跃。
“灵气复苏……”
楚浩楠看着天空中那道巨大的裂痕，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他终究还是没能阻止。
那个封印了地球数千年的盖子，被揭开了。
“楚浩楠，好好享受这最后的宁静吧。”
神主的投影开始慢慢消散，声音却依旧回荡在山谷中。
“新时代的大门已经打开，属于我们修真者的时代，降临了。”
“下一次见面，我会让你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力量。”
投影彻底消失。
但楚浩楠知道，真正的麻烦，才刚刚开始。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双手。
在这股浓郁灵气的冲刷下，他体内那层一直无法突破的瓶颈，竟然松动了。
不仅仅是他。
他能感觉到，这丰都城内，甚至整个华夏，有无数股强大的气息正在苏醒，正在突破。
那些隐藏在深山老林里的老怪物，那些卡在瓶颈多年的武道宗师，在这一刻，都迎来了他们的狂欢。
“大时代……”
楚浩楠握紧了拳头，眼中的凝重逐渐化为了一抹狂傲的笑意。
“既然挡不住，那就来吧。”
“不管是修真时代，还是神魔乱舞。”
“只要我楚浩楠在一天，这天，就塌不下来！”
他转身拉起苏晚晴的手，大步向山下走去。
风雪依旧，但这个世界，已经变得不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