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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西头的老槐树,有些年头了。村里最老的陈太公说,他爷爷小时候,那树就这么大。

夏日里,浓荫能罩住半个打谷场,是纳凉的好去处。入了夜,尤其是月光明亮的晚上,银辉筛过层层叠叠的叶子,在地上洒下大片大片晃动的、碎银子似的光斑,美得有些不真切。

远处的稻田浮着薄雾,蛙声一阵密一阵疏,空气里有稻花将熟未熟的甜腥气,和泥土被夜露打湿后的凉润味道。

村里人都说,那是“老槐爷”在纳月华,修德行哩。没人觉得不妥,反倒有几分敬意。

张茂林是村里少有的高中生,在县城读了几年书,眼光便有些不同。他觉着乡里人对这老树,敬畏得有些过火。

比如,从没人敢折那树的枝桠当柴烧;比如,月圆前后,绝没有顽童敢去树下玩耍;再比如,关于那树的种种“规矩”,似乎只在大人们眼神的交换和含混的叮嘱里流传,从未有人明明白白地说清楚过。

他问过爷爷。老爷子吧嗒着旱烟,浑浊的眼睛望着远处树冠的轮廓,只含糊道:“老物件了,有灵性的,敬着点,没坏处。”

茂林觉得,这是老辈人的迷信。直到那个夏夜。

那晚月光亮得出奇,地上几乎没有影子,一切都被照得纤毫毕现。茂林从邻村同学家喝了点米酒回来,微醺,心里燥热,便绕路从田埂上走,想吹吹夜风。路过老槐树时,他下意识地瞥了一眼。

就这一眼,他钉在了原地。

树下,月光最盛的那片空地上,站着一个人。

距离不远不近,约莫十几步。看身形,是个女人,穿着样式很老的、盘扣的靛蓝布衫,头发在脑后挽了个光滑的髻。她侧身对着茂林的方向,微微仰着头,姿态娴静,像是在专注地欣赏头顶的月亮。

月光毫无保留地淋在她身上。可茂林浑身的血液,却在瞬间冻成了冰碴子。

那女人的脸……只有一半。

从茂林的角度看去,是她的右半边脸。肤色是一种久不见天日的、带着死气的白,但五官清晰,甚至称得上清秀。眉毛细长,眼睛望着月亮,鼻梁挺直,嘴唇的线条柔和。这半边脸,是完整的,甚至有一种静态的、诡异的美。

问题在于,她的左半边脸,不存在。

不是被毁容的狰狞,也不是戴了面具的遮掩,而是字面意义上的“不存在”。从鼻梁中线开始,左半边就像被最精准的裁刀笔直地切掉了,只剩下一个平滑的、空白的面部剖面。没有脸颊,没有眼睛,没有耳朵。那剖面在月光下,呈现出一种细腻的、类似于上好白瓷的质感,光滑,完整,空空如也。

一半是清晰的人面,一半是光滑的“瓷”面。

茂林的酒瞬间醒了。他想叫,喉咙却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发不出半点声音。他想跑,腿脚却像被浇铸在了田埂的泥土里。他就那么僵着,眼睁睁看着。

那“半脸”的女人似乎并未察觉他的存在。她静静地“赏”了一会儿月,然后,极其缓慢地,将那张一半人脸、一半“瓷”面的脸庞,转了过来。

她“看”向茂林。

用那仅存的一只右眼。

那只眼睛黑白分明,瞳孔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幽深。眼神里没有恶意,没有怨恨,甚至没有任何情绪,只有一片空茫的专注。

她“看”着他,仿佛在打量一件无关紧要的物件,或者,在确认着什么。

茂林魂飞魄散。不知哪来的力气,他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的、被掐断似的呜咽,猛地拧转身,连滚带爬,疯了一样朝村里亮着灯火的方向狂奔。他不敢回头,只觉得背后那空白的、光滑的“瓷面”,和那只幽深的眼睛,一直贴在他的后脑勺上。

回到家,他撞开院门,脸色青白,大汗淋漓,把起夜的老爹吓了一跳。问他,他只哆嗦着嘴唇反复说:“槐树……槐树下……脸……一半……”

爷爷披衣出来,听了两句,布满皱纹的脸瞬间沉了下去,像蒙了一层灰。他没多问,只是深深看了孙子一眼,转身从里屋拿出一个陈旧的桃木小匣,又从自己脖颈上解下一根红绳系着的、被磨得温润发亮的不知名兽牙,不由分说挂在茂林脖子上。

“戴着,别摘。近些天,天黑就别出门。”爷爷的声音干涩,“尤其是月明夜,离西头老槐树远着点。”

茂林惊魂未定,攥着那枚兽牙,冰凉的触感让他稍稍安心。他追问那是什么。爷爷沉默良久,才叹口气:“那不是鬼,也不是怪。是‘影缺’。”

“影缺?”

“老物成精,夺的是日月精华,天地造化。但这造化,有时候会‘满’出来。”爷爷尽量用他能懂的话说,“就像水缸满了会溢。这‘溢’出来的东西,没形没质,沾了活人的‘眼缘’和‘心头影’,就会聚成个模样。你看见的那个,就是老槐树多年纳受的月华,无意间‘映’出来的东西。它没有魂,没有心,甚至不算个活物,就是个……‘印象’。”

“可为什么是半边脸?还穿着旧衣服?”茂林不解,恐惧里掺进一丝怪异。

爷爷的眼神有些飘忽:“因为它不完整啊。树得到的月光是完整的,可‘映’出来的时候,或许只‘映’到了某个瞬间的某一部分。至于衣裳模样……谁知道是映着了几十年前哪个路过女子的身影呢?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看见’它了。”

“看见会怎样?”

“它被你‘看见’,你们之间就算有了‘缘’,尽管这‘缘’薄得几乎不算什么。”爷爷盯着他,“它无心害你,但它那种‘空’,那种‘缺’,看久了,会‘染’人。就像你老盯着一堵白墙看,看久了,眼里心里就只剩下那片空了。它会慢慢‘渗’进来,让你觉得自己也缺了点什么。”

茂林打了个寒颤,想起那只空茫的、非人的右眼。

接下来的日子,他谨遵爷爷的嘱咐,日落即归,绝不在外流连。脖子上的兽牙贴身戴着,最初几晚,他睡得极不安稳,总觉得床边站着个半边身影,用那只幽深的眼睛静静“看”着他。但睁开眼,只有月色透窗棂,在泥地上画出格子的光影。

日子似乎恢复了平静。田里的稻子一天天黄了,空气里满是丰收前燥热的香气。茂林渐渐以为,那夜不过是一场离奇的噩梦,被爷爷的“老物件”和“影缺”之说暂时镇住了。

直到他开始“丢失”。

起初是些微小的、几乎无法察觉的感觉。照镜子时,偶尔会愣神,觉得镜中人的左半边脸,轮廓似乎比右半边模糊那么一点点。眨眨眼,再看,又一样了。他以为是眼花。

然后是记忆。明明刚才还想好要去灶间取镰刀,转身就忘了要拿什么。不是普通的遗忘,而是关于“取镰刀”这个念头本身,连同产生这念头的那个短暂瞬间,像是被橡皮擦从脑海里轻轻抹去,不留痕迹,只剩下站在原地的茫然。

他开始害怕照镜子,不是怕看见什么,而是怕那种瞬间的、关于自我形象的恍惚。

最让他心底发毛的,是声音。有时在院子里,听见母亲在屋里叫他,声音从左边传来。他转头应声,屋里却空无一人,母亲正从右边的菜园子摘菜回来。他问,母亲茫然:“我刚回来,没叫你啊。”

这些“丢失”和“错位”,细碎,无法言说,更无法取信于人。他说了两次,家里人都笑他读书读得疑神疑鬼。只有爷爷,每次听他含糊提起,抽烟的动作就会停顿片刻,烟雾后的眼神晦暗难明。

茂林觉得自己像一只被缓慢风干的果子,某种鲜活的、连贯的东西,正从内部一点点悄无声息地散逸、剥落。他变得沉默,喜欢待在光线明亮、人群聚集的地方。

夜晚成了煎熬,尤其是月夜。他拉紧窗帘,不敢看窗外那水银泻地般的光,总觉得那光里,藏着那只空茫的眼睛,和那片光滑的、吞噬一切的“瓷白”。

又是一个月圆夜。月光太亮,薄薄的窗帘根本遮不住,屋里像蒙了一层青灰色的纱。茂林躺在床上,辗转难眠。脖子上的兽牙贴着皮肤,温温的,却驱不散心底泛上来的寒意。

他忽然感到一阵强烈的、没来由的口渴。不是喉咙干,而是源自身体深处的一种“空”,迫切地需要一点冰凉湿润的东西来填补。他想起水缸里白天打上来的井水,在夜里应该沁得冰凉。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再也压不下去。他鬼使神差地坐起身,下了床,赤脚踩在冰凉的土地上,悄无声息地拉开房门,穿过堂屋,朝院子角落的水缸走去。

月光如水银,泼了满院。一切都清晰得过分,又安静得诡异。没有风声,没有虫鸣,连往常夜里老鼠窸窣跑过的声音都没有。世界只剩下无边的、清冷的月光,和他自己微不可闻的脚步声。

他走到水缸边,拿起瓢,弯腰,舀起半瓢水。水很凉,在月光下微微荡漾,映出一小片碎掉的天空和他模糊晃动的倒影。他凑近,想喝。

水面的倒影里,他的脸随着水波扭曲。但就在涟漪即将平复的一刹那,他看见,倒影中自己脸的左半边,那眉毛,眼睛,脸颊的轮廓……正在像退潮一样,极其缓慢地、平滑地淡去,不是消失,而是变得透明、模糊,最终,只剩下一片空白的水光。

就像……被月光“洗”掉了。

茂林手一抖,水瓢“哐当”一声掉进缸里,溅起冰冷的水花。他踉跄着后退,猛地抬手摸向自己的左脸。

触感是真实的,温热的皮肤,轮廓分明的骨骼。手指划过眼皮,睫毛扫过指腹,带来微痒的触感。眼睛能眨,能看。脸还在。

他惊疑不定地喘着气,再次看向水缸。水面还在晃动,倒影破碎不成形。他等不及,发疯似的冲回屋里,扑到墙上那面模糊的旧水银镜前。

镜子里,年轻的脸上满是惊恐,汗水涔涔。左边,右边,五官俱在,对称完整。

刚才……是眼花?是水波扭曲的错觉?还是月光太亮产生的幻觉?

他不知道。但那画面太真切了——左半边脸,平滑地淡去,空白一片。和槐树下那个“她”左半边的“瓷面”,何其相似!

一种冰冷的、黏腻的恐惧,顺着尾椎骨慢慢爬满全身。那个东西,那个“影缺”,它没有追着他,没有出现在他床边。它只是被他“看见”了一次,然后,它那种“空”与“缺”的状态,就像一种无声的、无法抵御的“颜色”,开始悄无声息地“染”上他。从他的感知,他的记忆,他对自我的确认……一点点浸透。

它在让他,慢慢变得和它一样“不完整”。

茂林再也无法忍受。他冲进爷爷的房间。老人觉轻,早已坐起,在黑暗中沉默地抽着烟,一点红光忽明忽灭,映着他沟壑纵横的脸。

“爷!我看见了!在水里!我的脸……”茂林语无伦次,浑身发抖。

爷爷静静听他说完,半晌,重重叹了口气,那叹息里满是苍老和无奈。“还是……‘染’上了。”

“怎么办?爷爷,我会不会也变成……变成那样?”茂林的声音带了哭腔。

爷爷磕了磕烟袋锅:“‘影缺’无魂,驱不了,也送不走。它就是个‘影子’,你越在意,它在你心里就印得越深,‘染’得越快。”

“那……那就没办法了?”

爷爷沉默了一会儿,说:“有。但它无魂,你没法跟它讲理,没法送。唯一的法子,是让它‘过’去。”

“过?怎么过?”

“它因‘见’而生缘,也得把这‘缘’了了。”爷爷的声音很低,像在说一件极其危险的事,“你得再去见它一次。在同样的时辰,同样的地方。但这次,你不能怕,不能逃,不能把它当‘鬼怪’。你就当它是……是老槐树投在地上的一道有点特别的影子。你看它,但也只看它。然后,从它身边走过去,该干嘛干嘛。把这条路,走通。”

“走过去?”茂林的声音变了调,“从它身边……走过去?”

“对。走过去。别停,别看第二眼,心里也别琢磨。就像绕过一棵树,一块石头。你当它不存在,它对你‘缘’就尽了,它那‘空’劲儿,也就‘过’不来了。”爷爷看着他,眼神复杂,“这法子险。万一你心里露了怯,腿软了,停住了,或者忍不住又看了,那‘缘’就缠死了,它就算‘住’进你眼里了。以后你看什么,左半边都可能慢慢是空的。”

茂林如坠冰窟。走过去?从那恐怖的、半边脸的东西身边走过去?当它不存在?

可还有别的选择吗?等着自己一点点“丢失”,最终变成一个感知残缺的怪物?

下一个满月夜,如期而至。

茂林站在自家院门口,望着西天那轮冰盘似的月亮,手脚冰凉。爷爷给他的兽牙紧紧攥在手心,硌得生疼。他知道,没有别的路了。

他一步步朝村西头走去。脚步虚浮,像踩在棉花上。月色依旧极好,田野、房舍、草垛,都像浸在清凉的水底,轮廓清晰,却又不真实。老槐树巨大的树冠黑沉沉的,在漫天月华下,像一团凝固的墨。

越来越近。

然后,他看见了。

她还在那里。在老槐树下,月光最盛处。同样的靛蓝旧衫,同样的娴静站姿,微微仰头,对着月亮。一半清秀侧脸,一半光滑“瓷”面。

茂林的心脏狂跳起来,撞得肋骨生疼,血液冲上头顶,又在四肢冻结。巨大的恐惧攫住了他,他想转身逃跑的冲动比上次更强烈。那空白的“瓷面”在月光下泛着非人的、冷漠的光泽,仅存的右眼幽深如古井。

他死死咬着牙,舌尖抵着上颚,几乎尝到铁锈味。脑海里反复回响着爷爷的话:“就当它是一道有点特别的影子……走过去……别停,别看第二眼……”

他挪动脚步。不是走,更像是拖着两条灌铅的腿在往前蹭。眼睛看着正前方,看着老槐树粗壮的树干,强迫自己不去看那个身影。但余光无法控制,那抹靛蓝,那片瓷白,那诡异的、一半存在的轮廓,死死钉在他的视野边缘。

距离在缩短。十步,八步,五步……

他能感觉到,那“东西”似乎微微动了一下。不是转身,而是一种极其细微的调整,仿佛将“目光”更准确地聚焦在他身上。那只幽深的右眼,似乎转向了他行走的方向。

冰冷的气息蔓延过来,不是真实的低温,而是一种存在的“空无”所带来的寒意,像是靠近了一个能吸收所有声音、光线和温度的绝对虚空。

茂林觉得自己左半边的身体,脸颊,手臂,腿,都开始发麻,发木,仿佛正在一点点失去知觉,变得不像自己的。

他想尖叫,想闭眼,想不顾一切地狂奔。

但爷爷的话再次响起:“心里也别琢磨……当它不存在……”

不存在。不存在。不存在。

茂林猛地一低头,眼睛死死盯住自己脚下的路,盯住月光在泥地上照出的、自己那团颤抖缩短的影子。他什么也不想,只想着“走路”这个动作。抬腿,迈步,落地。再抬腿,再迈步。

他走得很慢,很僵硬,像一具生锈的提线木偶。

一步,两步……

他与那个靛蓝色的身影,擦肩而过。

那一瞬间,左半边身体仿佛浸入了冰水之中,那并非刺骨的寒冷,而是一种绝对的、万籁俱寂的“空”。

没有触感,没有温度,甚至没有“存在”的感觉。仿佛那半边身体,连同其承载的恐惧、思想、乃至生命的一部分,都被那片光滑的“瓷白”悄然吸走,抹平。

他不敢停,甚至不敢呼吸。凭着最后一缕意志,拖着那半边“空”的身体,继续向前挪动。

一步,两步,三步……

那冰水浸没般的“空”感,开始消退。极其缓慢地,麻木的左半边身体,重新感受到了夜风的微凉,脚下土地的坚实,还有自己心脏疯狂擂鼓般的震动。

他走过去了。

他没有回头。一直走到老槐树的阴影完全落在身后,走到能看见前方村子里零星如豆的灯火,走到双腿一软,几乎瘫跪在田埂上,他才敢大口大口地喘气,冰冷的空气涌入肺叶,带来针扎般的刺痛,却也无比真实。

冷汗早已湿透了单衣,夜风一吹,冰凉。他瘫坐着,良久,才鼓起全身的勇气,极其缓慢地,扭头看向身后。

老槐树下,月光依旧如水银泻地。那里空空如也。只有斑驳晃动的树影,和夏夜微凉的空气。

那个靛蓝色的、一半人脸一半瓷面的身影,消失了。仿佛从未存在过。

茂林瘫坐在田埂上,很久没有动。直到东方的天际泛起鱼肚白,第一缕天光艰难地刺破黑暗,稀释了浓稠的月光,他才感觉冻僵的血液重新开始流动,力气一丝丝回到身体里。

他踉跄着站起身,回头最后望了一眼那棵在晨雾中渐渐显露出苍老轮廓的老槐树。它静默地立在那里,和过去无数个清晨一样,仿佛昨夜树下那令人魂飞魄散的一幕,只是梦魇在极度恐惧中产生的幻影。

但他知道,不是。

回到家里,爷爷坐在门槛上,烟袋锅已经熄了。看到茂林的模样,老人什么也没问,只是长长地吁出一口气,那气息里带着一夜未眠的疲惫,和某种如释重负的沉重。

日子似乎真的恢复了正常。茂林不再丢三落四,不再出现声音的错觉,照镜子时,镜中人的脸庞左右对称,清晰分明。

那夜的经历,像一道深深勒进肉里的伤疤,疼痛渐渐麻木,但疤痕永在。只是偶尔,在某个月色格外明朗的夜晚,他从睡梦中惊醒,会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左脸,确认触感的完整。然后,他会起身,走到窗边,看着远处那棵在月光下沉默舒展的老槐树。

它依然在那里,浓荫如盖。夏夜纳凉的人依旧不敢在月圆时靠近,关于它的种种模糊禁忌,依旧在人们的口耳相传和眼神交汇中默默流淌。

但茂林知道,他穿过了一场无声的、关于“存在”与“缺失”的侵蚀。那“半脸”的“影缺”或许真的只是一道偶然凝结的、无心的“印象”,但它所代表的那种“空”,那种对完整性的缓慢剥离,却比任何张牙舞爪的鬼怪都要贴近恐惧的本质。

真正的恐怖,或许从来不是青面獠牙的骤然显现,而是意识到“自我”这座看似坚固的城池,其基石可能在月光下悄然沙化,而你对此无能为力。

你曾与那片吞噬一切的“瓷白”擦肩而过,侥幸逃开,但从此,你深知万物皆有裂痕,而光,正从那里渗入,亦从那里溜走。你带着这裂隙的记忆活着,在每一个月明之夜,聆听寂静,而那寂静,已有回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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