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血?
这两个字像尖锥一样刺入江锋的耳中。
他猛地停下脚步,门却已经彻底关上,将他隔绝在外。
一股强烈的不安瞬间在心底蔓延。苏雯的消瘦,她研究灵能的执着,还有这什么抽血……
“哈尔西!”他板着脸:“苏雯到底怎么了?她为什么要抽血?抽多少?”
哈尔西无声地出现在他掌心,仰着小脸,背着手,平静地陈述着:“她目前的研究,核心是解析泽珞物质的本质特性,以及其与灵能的相互作用。”
“但截至目前,我们唯一的稳定高纯度泽珞来源,是她自己。”
“她自己?”江锋心头一震。
“是的。”哈尔西确认:“作为罕见的天然强灵能个体,她的血肉细胞是泽珞分子的天然载体和导体。要获取足够的研究样本,她必须定期抽取自身的血液进行提炼。”
江锋只觉得喉咙发干:“抽多少?”
“经过她的不断尝试和记录,发现每天有两个特定时段,血液中蕴含的泽珞分子活性和浓度达到峰值。”哈尔西顿了顿,双手一摊。
“因此,她在这两个时段各抽取一次血液。每次抽取量为……750毫升。”
“七百五十毫升?一天两次?”
江锋倒吸一口凉气,这是一个足以让成年人迅速陷入休克甚至死亡的量。
“她疯了?这跟慢性自杀有什么区别?”
“你也不告诉我,也不阻止她?”
哈尔西眨巴着眼睛,弱弱地:“苏雯说了,要是我擅自告诉您,她就不帮您了……”
江锋一口气塞在嗓子眼上,差点没卡成心肌梗塞。
“而且,苏雯的性子您又不是不知道,她想要做的事情,别说是我了,谁能阻止得了?”
哈尔西的补刀精准命中,江锋直接捂着额头,不得不承认哈尔西是对的。
“那至少……”
“纳米机器已经在全力运作,以辅助她的造血功能和细胞修复了。但苏雯所抽取的,无论是什么,都不是物质,至少不单纯是。所以她才会消瘦和虚弱。”
江锋沉默了几秒,忽然一阵巨大的愤怒涌上心头,他不假思索地,伸手就要去打开实验室大门。苏雯的行为必须被阻止。
“统帅。实验室权限已锁定。苏雯设置了隐私隔离。”哈尔西提示。
几乎在同时,实验室内部的通讯器里传来了苏雯的声音。
“江锋。别进来。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我的研究正在关键阶段,绝对不能停!”
“你要是敢强行进来干扰我,我……我以后就再也不帮你看任何事了!”
江锋抬起的手僵在了半空。他了解苏雯,她平时看似随和,但在她认定的领域,却有着超乎寻常的固执。她说到,就真的能做到。
‘这个笨蛋!’江锋心中怒骂,却又无可奈何。强行闯入,只会适得其反。
“哈尔西?任何办法?”
“没有。”
哈尔西没有给予江锋任何虚假的希望。
江锋看着哈尔西的眼睛。她没有避开。江锋知道,他的意志,必将得到施行。
他只需要一句话,苏雯就会像是一个提线木偶,停止这一切。
江锋站在紧闭的实验室门外,胸口剧烈起伏,过了好一会儿,才勉强压下那股想要破门而入的冲动。
“砰。”握紧拳头,猛地砸在门上。
他是来给予别人自由选择的权利的,而不是来剥夺他们的自由意志的。
苏雯不是敌人。但这一秒,江锋恨不得苏雯是敌人,他就可以……就可以……
“哈尔西。多上点心。”他声音沙哑,垂下了手。
“遵命,统帅。”
江锋看了实验室的门好久,才转身走向舰桥。一边走一边问:“哈尔西,她的研究到底进行到什么程度了?值得她这样拼命?”
哈尔西回答:“她的研究确实取得了突破性的进展。她发现了一种特殊的能量频率,一种超低频率的干涉波。这种波动可以对泽珞分子产生严重的抑制效应。”
“抑制?”
“是的。在一次高强度的实验中,当这种干涉波达到特定谐振点时,被力场束缚的泽珞样本瞬间表现出了一种奇异的‘僵直’状态。”
“什么意思?”
“这份样本,仿佛被强行拉入了物理世界之中,处于物理法则的绝对管辖范围内。”哈尔西所说的内容,简直是惊心动魄。
“而现实宇宙,并不允许构成泽珞分子核心的,被临时编号为‘266号元素’的超重不稳定物质存在。”
江锋的心提了起来:“然后呢?”
“然后,该元素瞬间发生了全量级衰变,释放出巨大的能量。”
“幸运的是,那次实验的样本量极小,爆炸规模被控制在安全阈值内,否则,足以摧毁整个实验室乃至大红帽号的局部结构。”
江锋听得背脊发凉。苏雯每天就在这种极度危险的边缘进行着实验,同时还以近乎自残的方式提供着实验材料!
他是真的感到害怕了。
不是为了有可能受到损伤的大红帽号,而是为了那个把自己关在实验室里,日益消瘦,却燃烧着惊人执念的女人。
但他又能做什么?强行阻止?他毫不怀疑苏雯会以更激烈的方式反抗。
放任不管?难道眼睁睁看着她把自己耗干,甚至在某次实验中灰飞烟灭?
江锋可没有忘记,哪怕是他自己,一旦被蒸发成基本粒子,也就只有死亡这一条路可走。
他的存在和拉瑟坦人不同。他的存在,是基于无数纳米机器的自主随机运动,以及这些无数的随机运动构成的群体运动。
本质上,和人类基于无数粒子的自主随机运动,以及无数细胞之间的自主运动构成群体生存策略没有任何区别。
简单来说。
他的意识无法脱离给定数量的纳米机器,完全独立存在于某种储存介质上。
一时间,江锋竟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他站定身形,回头望向走廊深处。
一层薄薄的,对他没有任何约束力的合金,挡在他和苏雯之间。
里面是他重要的伙伴,正在一条他无法理解,也无法跟随的危险道路上狂奔,而他,只能站在外面,袖手旁观。
这种无力,比面对多强大的外星杂种,都更让他感到窒息。
‘狗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