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队离开官道主干,转入通往复州的支路,景致渐显荒僻,山势起伏,林木深秀。狄仁杰轻车简从,除了几名必要的属吏与护卫,再无多余仪仗。表面看来,这只是一支再普通不过的赴任队伍,行进在春末夏初的暖风里。
然而,平静的水面之下,暗流从未止息。
冷月如同一个无形的幽灵,始终游弋在车队周围数里的范围内。她的感知如同最精密的雷达,捕捉着山林间任何一丝不谐的动静。
第一波麻烦来自一群“山匪”。约莫十数人,手持简陋刀棒,埋伏在一处狭窄的谷地,显然是看中了这支队伍人少、看似可欺。他们呼喝着从两侧山坡冲下,意图劫掠财物。
狄仁杰的随行护卫立刻拔刀迎敌,场面一时混乱。然而,未等狄仁杰下令如何应对,异变陡生!
冲在最前方的几名“山匪”脚下仿佛被无形绳索绊倒,惨叫着滚作一团;另有几人举起的刀棒尚未落下,手腕便传来剧痛,兵器脱手飞出,仔细看,手腕上竟嵌着一枚细小的、边缘锋锐的石子,入肉三分,鲜血直流!
匪首见状大惊,还未看清敌人来自何方,只觉膝弯处被什么东西重重一击,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紧接着后颈遭到一记精准的手刀,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觉。
剩余的匪徒只见同伴莫名其妙地纷纷倒地受伤,首领更是不知被何人所擒,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发一声喊,丢下受伤的同伴和昏迷的首领,狼狈不堪地逃入深山。
战斗开始得突然,结束得更快。狄仁杰的护卫们甚至没来得及真正与匪徒交锋,敌人便已溃散。众人面面相觑,皆看到对方眼中的惊疑与庆幸。唯有狄仁杰,目光深沉地扫过周围静谧的山林,心中了然。他下马,走到那昏迷的匪首身边,仔细查看其伤势,又拾起那枚沾染了血迹的锋利石子,默然片刻,对护卫统领吩咐道:“绑了,送至前方县衙,查明身份。其余伤者,简单包扎,一并送去。”
他知道,这绝非寻常山匪,其出现时机过于巧合。而那位隐匿的守护者,再次于无声无息间,为他拂去了前路的尘埃,甚至是……血光之灾。
继续前行数日,将至复州地界。一晚,宿于一处临河的村落。夜深人静时,一道黑影如同壁虎般悄无声息地潜向狄仁杰下榻的屋舍,手中握着一柄淬毒的短匕,眼中凶光闪烁——这显然是某些不愿他平安抵达复州之人派来的专业杀手。
黑影刚靠近窗棂,尚未寻得潜入之机,忽觉后颈一凉!
他甚至没能发出半点声响,一只冰冷的手已如铁钳般扼住了他的咽喉,另一只手在他持匕的手腕处轻轻一捏,关节错位的轻微“咔嚓”声淹没在夜虫鸣叫中。匕首坠落,被那只手稳稳接住。
冷月的身影如同从黑暗中凝结而出,她看着手中那柄泛着蓝光的毒匕,眼神冰寒。她没有审问,只是指尖微动,在那杀手颈后某个穴位轻轻一按,对方便软软瘫倒,彻底失去了意识。她像处理一件垃圾般,将这具沉重的身体提起,几个起落便消失在村落外的密林深处,再无痕迹。
翌日清晨,狄仁杰起身,推开窗户,只见晨光熹微,河面薄雾氤氲,村落安宁祥和。他丝毫不知昨夜曾与死亡擦肩而过,只觉得空气格外清新。他看到窗外泥地上有几道模糊的、似乎被迅速拖拽过的痕迹,目光微凝,随即恢复常态,仿佛什么也未察觉。
车队再次启程,复州城郭已遥遥在望。
冷月独立于远处一座山丘之巅,墨色衣衫与山林几乎融为一体。她望着那支平安抵达目的地的车队,目光依旧清冷,却仿佛完成了一次无声的交付。
这一路,她未曾现身,未曾言语,只是在她所守护的人浑然不觉的情况下,挥动了无形的刀刃,拂去了暗处的杀机与尘埃。这便是她的方式,沉默,却有效。只要狄仁杰秉持公心一日,她这把暗处的利刃,便会为他扫清前路一日。至于自身的归宿与未来,在那坚定的守护信念面前,似乎都显得不再急迫与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