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城,元首府议事厅。海风穿过半敞的长窗,带来湿咸的气息,与室内沉稳的檀香混合。巨大的东亚海陆图悬挂在正墙,其上不仅标注着山川河流,更以不同颜色的细线勾勒出商路、季风以及……各方势力的动态。
东方墨坐于主位,青鸾与李恪分坐两侧。玄影正将一份刚从加密信道译出的情报呈上。
“大唐改元了。”玄影的声音平静无波,“上元三年止,新元‘仪凤’。缘由是数日前,陈州奏报太昊陵现‘凤凰来仪’之异象,卧病的唐皇李治已下诏改元,并大赦天下。”
李恪闻言,先是微微一怔,随即嗤笑一声,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凤凰?武媚倒是会选时候。李治缠绵病榻,太子新立,边患未除,她便弄出这等祥瑞来粉饰太平,收揽人心。旧陆帝国,终究还是离不开这套‘天命所归’的把戏。” 他想起自己当年在长安、洛阳亲历的种种政治倾轧,对这等手段可谓熟悉至极,也鄙夷至极。
青鸾的眉头微蹙,她更关注实际影响:“此举虽虚妄,却未必无用。武媚借此进一步神化自身,至少能在表面上凝聚一部分人心,稳固其权位。对大唐国内,短期内或能起到安抚作用。” 她顿了顿,看向东方墨,“只是,不知这‘凤凰’,能压住多少暗流?”
东方墨接过情报,快速浏览了一遍,目光在那“凤凰来仪,母仪天下”等字句上略微停留,脸上并无意外之色,也无李恪那般激烈的情绪,只有一种洞悉本质的平静。
“饰危为安,粉衰为盛,此乃旧权术之常态。”他放下情报,声音沉稳,“武媚精于此道,以此维系其统治,不足为奇。‘仪凤’二字,看似光华万丈,实则恰恰映照出其内心的焦虑与帝国根基的动摇。”
他站起身,缓步走到那幅巨大的海图前,目光扫过大唐辽阔的疆域:“需要借助虚无缥缈的祥瑞来证明天命,正说明其‘人治’已面临瓶颈,难以依靠实实在在的政绩与德政来赢得毫无保留的拥戴。西有吐蕃窥伺,北有突厥余患,内有储君与权后的微妙平衡,财政、民生、吏治,积弊重重。一只‘凤凰’,抹不平这些裂痕。”
他的手指轻轻点在代表华胥的墨城位置,又划过那片象征着未知与未来的广阔海洋:“反观我等,不借鬼神,不托祥瑞,唯信格物之理,唯靠万民之力。舰船之利,非天赐,乃人铸;海疆之安,非神佑,乃自强。这,才是真正的、可持续的根基。”
李恪点头附和:“元首所言极是。武媚以此术维系的人心,如同沙上筑塔,一旦现实困境加剧,如边事吃紧,或与太子矛盾激化,这华丽的面纱便会瞬间撕裂。而我华胥,每一步都踏在实处。”
青鸾也明白了其中关窍:“如此说来,这‘仪凤’年号,于我华胥而言,反倒是一面镜子,既照出大唐的内在虚弱,亦提醒我等,务必坚持脚下之路,不蹈虚妄覆辙。”
“不错。”东方墨转过身,目光扫过李恪与青鸾,“他们可以在旧梦中编织华丽的囚笼,而我等,当以钢铁为骨,以智慧为帆,继续开拓属于现实的新土。这‘仪凤’的喧嚣,便由它去吧。玄影,持续关注即可,重点仍放在其军政、民生的实际动向。”
“是。”玄影躬身领命。
议事厅内重新恢复了平静,唯有窗外的海风与浪涛声隐隐传来。华胥的领导者们,以一种超越时代的冷静目光,审视着对岸那场喧嚣的“祥瑞”庆典,心中毫无波澜,只有对自身道路愈发坚定的信念。在他们看来,那高悬的“仪凤”二字,不过是旧世界挣扎中扬起的一抹浮尘,终将落定,而华胥的舰首,已指向了更深邃的海洋与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