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兵谷深处的石室里，烛火在石壁上投下摇曳的光影，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岩气与一丝若有若无的香味。
石床平整，上面躺着的女子身无片缕，肌肤在微光中泛着玉石般的冷白。
忽然一阵气流袭过，红布扬起，轻缓地覆在女子身上。
随着“轧——轧——”的声响。
沉重的石门在机关牵引下缓缓移开，石瑶的身影缓缓步入。
她身着紫衣，走到石室中央便稳稳单膝跪下，手肘轻贴膝盖，柔声道：“大帅唤我。”
袁天罡背对着她立在石床前，沉声道：
“如今大梁发兵两浙，徐墨被战事拖在泥潭里抽不开身；玄冥教高层只剩掌使白修一人，早已是群龙无首。这局面，你怎么看？”
石瑶的头又低了几分，语气里听不出半分犹豫：“石瑶愚钝，只知谨遵大帅之命。”
袁天罡缓缓转过身，右手拿起案上的青铜面具，转身，那张被丹药摧残得只剩轮廓的脸露了出来——沟壑纵横如老树根，眼窝深陷处几乎不见神采，活生生像是一个夹着肉的肉色骷髅。
“一个能执掌玄冥教的孟婆，强过十个藏在藏兵谷里的石瑶。”他的声音像从生锈的铁器里挤出来，“本帅的意思，你该明白。”
石瑶指尖微蜷，仍保持着恭敬的姿态：“可孟婆是不良人卧底，此事早已传遍天下，若由属下再以孟婆身份执掌玄冥教……”
“谁都知道，”袁天罡打断她，青铜面具在他掌心泛着冷光，“但谁都知道，不代表谁都敢说。本帅让你执掌，你便有执掌的底气。”
他顿了顿，声音里添了几分不容置疑的威严，“本帅要的是玄冥教的‘孟婆’，不是藏在暗处的‘石瑶’。”
石瑶深吸一口气，额头轻叩地面：“石瑶遵命。”
袁天罡将青铜面具重新扣在脸上，面具与面部贴合的瞬间发出轻响。
“客人快到了。”他负手走向石室外，背影融在阴影里，“去准备吧。”
阁外，徐墨一身红袍，袖口绣着纹路，身后两名暗卫黑衣如墨。
刚走到阁门处，就听见里面传来说话声。
“咱们都是客人？”孟婆的声音带着老妪特有的沙哑，“还是等一会听听看主人有什么见教吧。”
李昭昭没了平日里的“岐王”装扮，粉色长袍衬得她面容艳丽，闻言只淡淡颔首，五指轻抚怀中的猫。
徐墨推门而入时，三道目光同时落在他身上。
他对孟婆和“岐王”自然熟悉，视线便在右侧老者身上多停留了片刻。
看到徐墨进来，李昭昭装作不经意地瞟了一眼，转而看向站在右位的老者：
“看这位老人家的穿着打扮，莫非是万毒窟的蛊王？
她话音刚落，怀里的猫突然弓起背，从她膝头跳下，冲着老者炸毛嘶叫。
那叫声尖利，却在老者抬眼的瞬间戛然而止——老者双眼浑浊，只淡淡扫了猫一眼，那猫便像被无形的手攥住，发出一声哀鸣，夹着尾巴窜回李昭昭怀里。
“蛊王乃我胞弟。”老者开口，声音低沉道：“老朽，乃是巫王。”
李昭昭闻言轻嗤一声：“哦？这可真是有意思了。”
她话音还没落，阁内突然卷起一阵冷风，烛火猛地朝一侧倾斜。
一道低沉的声音随之响起：“各位远道而来，本帅有失远迎，还望见谅。”
劲风掠过的瞬间，灰色身影已立于高台之上。不良帅负手而立，青铜面具在烛光下泛着冷光，周身的气场压得满室寂静。
孟婆率先起身，拐杖顿地发出闷响，单膝跪下：“玄冥教孟婆！”
巫王也单膝跪下，沉声道：“万毒窟巫王！”
徐墨整理了一下衣袍，动作不疾不徐，却也带着十足的恭敬，随后单膝跪下：“大梁太师！”
三人齐声道，“参见大帅！”
三人身后的护卫们也跟随着三人，此刻纷纷单膝跪地，声音叠在一起：“参见不良帅！”
唯有李昭昭仍站着，怀里的猫还在发抖。
她指尖轻抚猫背，语气平淡：“本宫怀抱“枚果”，不便行礼。”说着看向身后的两名圣姬，“你们俩替本座行事。”
两名圣姬闻言颔首，随即单膝跪下：“参见不良帅！”
高台上的不良帅没有回应，面具下的目光缓缓扫过众人，烛火在他周身投下长长的影子，将整个阁楼都笼入一片无形的威压之中。
良久之后，高台上的不良帅才缓缓开口：“方今天下不宁，百姓饱受离乱之苦。”
“诸位都是一方豪强，所以本帅需要诸位助我止兵治乱！”
“重归大唐旗下，济世救民！”
最后一句掷地有声，他目光如炬，扫过在场每一个人：“诸位以为如何？！”
孟婆立刻佝偻着身子上前一步，率先开口道：“大帅心系百姓，乃是百姓之福，玄冥教唯大帅之命是从。”
说着，她枯瘦的手抱拳，朝高台上的不良帅深深行了一礼。
一旁的徐墨闻言，表面上依旧维持着平静，心中却早已冷笑一声，暗道：“这是打上我的主意了。”
巫王闻言也抱拳拱手，声音带着苗疆特有的沉郁：“万毒窟，愿助大帅一臂之力！”
徐墨见状，也顺势抱拳拱手，语气不疾不徐：“大梁，愿尊大唐正统，奉大唐旨意！”
最后，袁天罡将目光定格在李昭昭身上，沉声问道：“你怎么说？”
李昭昭怀里的猫此时也缓了过来，她抬手顺了顺猫毛，声音清冽：“当今天下，唯我岐国用大唐年号。”
“唯我岐国奉大唐正朔。”她抬眼看向高台上的不良帅，眼神坦荡，“不良帅对岐国的立场不必怀疑！”
就在这时，一道略显沙哑的声音突然从门外传来。
“我三晋也用大唐年号，也奉大唐正朔！”
紧接着，“吱呀——吱呀——”的轮椅转动声由远及近，碾过门外的石板路，慢慢靠近阁内。
“可大帅，却没拿我李克用当自己人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