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冬梅将那灰扑扑的“顽石”小心翼翼地安置在身旁的紫檀木矮几上,仿佛那不是一块石头,而是一尊需要日夜供奉的神只。她的目光时不时便会飘向那块石头,眼神中充满了痴迷与思索,连与宾客的应酬都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寿宴的气氛变得十分微妙。丝竹管弦依旧,珍馐美馔流水般呈上,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那不起眼的石头和马冬梅异常的反应所牵动。窃窃私语声如同潮水般在宴席间蔓延。
“朴兄,你看马大师那样子……莫非那石头真是什么宝贝?”一个官员凑到宰相之子朴不成身边,低声问道。
朴不成脸色阴沉,手中折扇捏得咯吱作响,咬牙道:“装神弄鬼!定是那小子用了什么迷魂之术,蛊惑了马大师!”
大将军之孙金在勋灌下一杯烈酒,恨恨道:“岂有此理!我等真心实意送上重礼,不及一块破石头?这口气,我咽不下!”
几位倾慕马冬梅的达官子弟聚在一处,妒火与不甘在他们眼中燃烧。他们看向主位旁安然品茶、对周遭一切浑不在意的李辽草,越看越觉得那张平静的脸庞下藏着令人厌恶的虚伪。
“必须想个法子,揭穿这家伙的真面目!”朴不成压低声音,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不能让他继续蒙骗马大师!”
“不错!”金在勋附和道,“待寿宴结束,找个机会‘试试’他的深浅!若真是个银样镴枪头,定要让他原形毕露,滚出皇都!”
他们的密谋,自以为隐蔽,却不知一字不落地被黄盖听在耳中。黄盖眼中寒光一闪,嘴角勾起一丝不屑的冷笑。蝼蚁撼树,不自量力!他并未立刻发作,只是暗自记下,只待这些蠢货自己送上门来找死。
宴席过半,马冬梅终究是按捺不住对那“道石”的好奇与渴望。她告罪一声,声称有所感悟需静思片刻,竟真的当着所有人的面,闭上双眼,将一缕细微的神识小心翼翼地探向那块灰扑扑的石头。
众人屏息凝神,都想看看这石头到底有何玄虚。
然而,马冬梅的神识刚刚触及石头表面,便感觉“嗡”的一声,仿佛踏入了一片无边无际、混沌未开的宇宙!没有光,没有暗,没有时间,没有空间,只有最原始的“无”与“静”。一股浩瀚、古老的意蕴将她包裹。
她并未感到恐惧,反而有一种回归母体般的安宁。在这片混沌中,她仿佛看到了丹火生灭的本质,看到了灵药药性流转的终极规律,甚至隐隐触摸到了一丝“无中生有”的创世玄奥……这远非她目前境界所能理解,但仅仅是这一丝感应,就让她停滞多年的丹道瓶颈隐隐有了松动的迹象!
她沉浸在这玄妙的感悟中,周身不由自主地散发出一股平和而深邃的气息,与她平日炼丹时的炽烈截然不同。几缕混沌气流在她指尖悄然流转,又迅速隐没。
这一幕,落在那些本就关注着她的修士眼中,更是惊骇万分!
“顿……顿悟?马大师竟然因为那块石头进入了顿悟状态?!”
“她身上的道韵……好奇特!仿佛蕴含天地至理!”
“天啊!那石头到底是什么?竟有助人悟道之神效?!”
惊呼声此起彼伏,再也无法压抑。如果说之前马冬梅的激动还可以解释为个人喜好或碍于情面,那么此刻这实实在在的悟道景象,彻底击碎了所有人的怀疑!
那块看似平凡的石头,真的是难以想象的至宝!
朴不成、金在勋等人脸色煞白,如同被人狠狠抽了一记耳光,火辣辣的疼。他们终于意识到,自己可能真的看走了眼,那个青衫少年,恐怕真的是他们无法理解的恐怖存在!但强烈的嫉妒和被打脸的羞辱感,让他们更加不愿接受这个事实。
“定……定是巧合!”朴不成嘴硬道,但底气已然不足。
金在勋死死攥着拳头,指甲几乎掐进肉里,看向李辽草的目光充满了怨毒。
李辽草对马冬梅的顿悟毫不意外,对他而言,那石头不过是随手封存的一点无用道韵残渣,能助人悟道实属正常。他依旧慢条斯理地品着茶,偶尔夹一筷子面前那盘看起来格外鲜红的辣根泡菜,似乎对这异国风味颇有几分兴趣。
黄盖则是一副“早就告诉你们”的得意表情,看着那些脸色变幻的权贵,心中暗爽。
王霸天更是凑到王老古耳边,低声道:“爹,看见没?老大随便丢块石头,都是别人求不来的大机缘!咱们这大腿,抱得太值了!”
王老古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只觉得前途一片光明。
马冬梅这番顿悟并未持续太久,约莫一炷香后,她便缓缓睁开双眼,眸中精光内敛,气息似乎更加圆融深厚了一丝。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震撼与狂喜,再次对着李辽草的方向,无比恭敬地行了一礼:“多谢前辈成全!”
这一次,她的感激发自肺腑,再无半分虚假。
李辽草微微颔首,算是回应。
经此一事,再无人敢对李辽草有丝毫轻视。那些原本打算找茬的达官子弟,也暂时按下了心思,至少不敢在明面上表露。寿宴在一种诡异而恭敬的气氛中继续进行,只是所有人的心中,都深深烙印下了那位神秘青衫“前辈”和他那块神奇“顽石”的影子。
宴席终了,宾客们怀着复杂的心情陆续告辞。马冬梅亲自将李辽草送至工会门口,再三恳请“前辈”在皇都多留几日,让她有机会多多请教。
李辽草不置可否,带着黄盖等人飘然而去。
望着他们消失在街角的背影,马冬梅紧紧抱着那块灰扑扑的石头,如同抱着整个世界的重量。她知道,自己的命运,或许将因前辈的再次出现,而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而暗处,几双嫉妒而阴冷的眼睛,依旧在注视着他们离去的方向。
“查!给我彻底查清那小子的底细!”朴不成对身边的随从低吼道,脸上满是狰狞,“还有,去找‘毒蛇’奎三,告诉他,有笔大买卖找他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