谨身殿内,气氛庄重。
王卓和朱棣被紧急召见,进来时便见朱元璋坐在御案后,手里捏着一张薄薄的译电纸,神色看似平静,但熟悉他的人都看得出,那微眯的眼角和微微上扬的嘴角,显示心情相当不错。
“来了?看看这个。”朱元璋没多废话,直接将手里的电文递给了王卓。朱棣也凑过来看。
电文是郑和船队发回的,发自波斯湾:
“陛下圣鉴:波斯湾‘启明一号’油田运转一切正常,第一口主产油井已稳定出油,日产量达预期。原油经初步沉淀分离,已装入特制密封储罐。湘王殿下命臣率部分舰船,护送首批原油(约两千五百吨)及随船东大炼油技术专员,不日启程返航。另,帖木儿帝国四皇子沙哈鲁,携扈从及贡礼,坚请随船东行,觐见天朝皇帝陛下。其人态度恭谨,言辞恳切,言慕中华久矣。臣观其行止,似有深意,不敢擅专,已允其随行,妥为安置。预计归期在明年二月。臣郑和谨奏。”
“好!好啊!”王卓看完,脸上露出由衷的笑容,将电文转交给朱棣,对朱元璋拱手道,“恭喜陛下!波斯湾开局顺利,首批石油即将运回!这不仅是解了未来工业发展的能源之渴,更是开辟了一项稳定而庞大的新财源!我大明国运,必将更加昌隆!”
朱元璋捋须颔首,眼中精光闪动。石油意味着什么,通过王卓和东大专家的多次“科普”,他已了解颇深。这黑色的“地火油”不仅能驱动机器、炼制无数产品,更是未来战争的血液。掌控了它,就掌握了时代的命脉之一。
“确实是件大好事。”朱元璋缓缓开口,目光却意味深长地瞥向了一旁正在仔细看电文的太子朱棣,“老四,你也看看。除了石油,这帖木儿帝国的四皇子,也要跟着来了。”
朱棣此时也看完了电文,闻言抬头,正对上父皇那有些捉摸不透的眼神。他心中一凛,谨慎道:“父皇,帖木儿帝国雄踞中亚,其主帖木儿野心勃勃。此时其皇子主动来朝,是福是祸,尚需仔细斟酌。儿臣以为,当以礼相待,静观其变,探查其真实意图为上。”
“以礼相待,那是自然。我天朝上国,岂会失了礼数?”朱元璋点点头,话锋却忽然一转,语气变得有些古怪,甚至带着一丝……调侃?“至于这接待使臣、与之周旋的差事嘛……老四,就由你这个太子,亲自负责吧。”
“儿臣遵旨!”朱棣本能地躬身领命,随即又觉得有些突然。接待外藩皇子,虽属重要,但通常由礼部主理,鸿胪寺配合,他这个太子出面,规格似乎过高了。
朱元璋仿佛看出了他的疑惑,嘴角那丝古怪的笑意更明显了,他不紧不慢地说道:“让你去,最合适不过。因为啊……按后世史书所载,你和这个沙哈鲁,可不是一般的投缘。”
“啊?”朱棣愣住了,看向王卓。王卓也是一脸茫然,他和朱棣投缘?史书这么写的?
朱元璋悠悠道:“史书上说,你永乐年间,和这个沙哈鲁,可是通了很久信的‘笔友’。书信往来,颇为频繁。你还以过来人的身份,在信里谆谆劝导他,要善待侄子,叔侄和睦,方是家国兴旺之道……啧啧,老四,没想到啊,你还有这般‘仁厚’胸怀,能劝别人叔侄和睦?”
“噗——”王卓一个没忍住,差点笑出声,赶紧用咳嗽掩饰。他想起来了!怪不得之前听到“沙哈鲁”这个名字总觉得耳熟!历史上确实有这么一段!
永乐年间,朱棣和帖木儿帝国的沙哈鲁(此时应是帖木儿死后,沙哈鲁成为帝国东部呼罗珊地区的统治者)确实有过友好的外交通信。
朱棣在信中,还真的以长辈和“同为强大君主”的身份,劝说过沙哈鲁要善待其侄儿(指帖木儿指定的继承人皮儿·马黑麻,后与沙哈鲁争位失败),维持家族和睦……
朱棣的脸瞬间涨得通红,继而有些发白,表情精彩至极。尴尬、窘迫、一丝恼怒,还有深深的无语。他张了张嘴,想解释那可能是后世史家的穿凿附会,或者是出于外交策略的言辞,但看着父皇那戏谑的眼神,和王卓那拼命忍笑又带着“原来如此”了然表情的脸,所有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王卓在一旁看着朱棣那副吃瘪又无法辩驳的样子,内心疯狂吐槽:‘好家伙,朱元璋这嘴,是真损啊!杀人诛心不过如此!让朱棣去接待沙哈鲁,这安排绝了!简直是恶趣味满满!’
他脑子里不由自主地开始脑补朱棣和沙哈鲁见面的场景:
两人分宾主坐下,寒暄过后。
朱棣(故作威严):“听闻皇子殿下在贵国也是排行第四?巧了,孤亦是行四。”
沙哈鲁(恭敬):“太子殿下慧眼,小王确是父皇第四子。”
朱棣(感慨):“孤之父皇,英明神武,然亦难免有偏疼之处。昔日,父皇最看重的,乃是孤之长兄。”
沙哈鲁(心有戚戚):“唉,不瞒殿下,小王父皇,亦是最属意小王之长兄,父慈子孝,令人羡煞。”
朱棣(点头,语气微妙):“然,天有不测风云。好消息是,孤那长兄,福薄早逝。”
沙哈鲁(一怔,随即神色复杂):“这……小王长兄,亦是不幸早殇……”
朱棣(叹息,铺垫转折):“只可惜,长兄虽逝,父皇却又属意于长兄之子,孤那侄儿……”
沙哈鲁(瞳孔微震,仿佛找到了知音,声音压低):“太子殿下!小王处境,竟与殿下如此相似!父皇晚年,亦是有意传位于小王那侄儿!”
朱棣(目光深邃,端起茶杯,似无意般低语):“哦?竟有如此巧合?那不知皇子殿下,对此……有何打算?”
沙哈鲁(眼神闪烁,同样压低声音):“小王惶恐,正不知如何是好。不知以太子殿下之高见,若遇此等……‘家事’,当如何处置,方能既全孝道,又安……‘己心’?”
朱棣(放下茶杯,露出一个意味深长、过来人的微笑):“此事嘛,说来也简单。所谓‘天与不取,反受其咎’。有时候,为了江山社稷的稳定,为了不辜负父皇开创的基业,一些必要的‘无奈之举’……也是可以理解的。关键在于,事后如何弥补,如何让天下人看到新的‘和睦’与‘昌盛’。殿下以为呢?”
沙哈鲁(若有所思,仿佛得到了莫大启示,举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太子殿下真乃小王知己!请!”
……
王卓赶紧摇摇头,把这荒诞又带感的脑补画面甩出去。真要是这样,那场面也太“美”不敢看了。
朱元璋似乎很满意自己一句话造成的效果,挥了挥手:“行了,这事就这么定了。老四,你回头跟礼部、鸿胪寺通气,好生准备。既要彰显我大明气度,也要……嗯,好好跟这位‘笔友’交流交流心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