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石荒原。
这是灵界东域,一块真正的无法无天之地。
它不属于任何仙朝,也不受任何圣地管辖。这里的土地,贫瘠到连最低等的灵草都难以生长;这里的天空,永远笼罩着一层灰蒙蒙的、带着煞气的尘埃。
这里唯一的“特产”,就是死亡。
以及,那些在死亡边缘挣扎、如同野狗般生存的……亡命之徒。
但最近,这片被遗忘的荒原,却前所未有的“热闹”了起来。
只因为,一个人的到来,和一道命令的颁布。
枯荣仙君,这位昔日东域的隐世巨擘,如今“混沌圣地”的执事者,亲临此地。他没有带来千军万马,只带来了一座,从天而降的……巨大石碑。
石碑通体漆黑,上面只用最古老、最原始的混沌文字,刻着两个字——【道场】。
规矩,简单而血腥。
【混沌道场】,不问出身,不看来历,不限修为。
进入者,只有两条路。
要么,在无休止的、没有任何规则的厮杀中,活下去,然后,凭借手中的“战功”(击杀对手所获),从道场中,兑换你梦寐以求的一切——功法、丹药、仙器,甚至是……由圣地亲自灌顶的、直入仙君的无上造化。
要么,死。
成为别人脚下的“战功”,化作这片黑色土地的……新养料。
这道命令,像一滴滚油,滴入了东域这锅早已暗流涌动的沸水之中。
那些在旧有秩序下被压得喘不过气的散修、那些被灭了宗门的复仇者、那些天生嗜血的魔头、以及那些……不甘于现状,渴望一步登天的野心家,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从四面八方,疯狂地,涌向了这片代表着死亡与希望的……黑石荒原。
这里,成为了一个巨大的、血腥的绞肉机。
也成为了一个,能让疯狗,蜕变成饿狼的……终极炼蛊皿。
枯荣仙君,就静静地,盘坐在【道场】石碑的顶端。
他像一尊没有感情的石像,冷漠地,俯瞰着下方那片,每时每刻都在上演着背叛、偷袭、结盟又转瞬反目的……人间地狱。
他的眼中,没有丝毫怜悯。
因为他很清楚,那位至尊需要的,不是温室里的花朵,而是能在最残酷环境中,依旧能亮出自己獠牙的……狼。
他只是在执行命令。
在为他的主人,筛选出,第一批,有资格被“圈养”的……狼群。
……
这一日,荒原的边缘,出现了一个身影。
一个,与这片充满了血腥与肮脏的土地,格格不入的身影。
她一袭白衣,纤尘不染,仿佛不是踏足在这片煞气冲天的荒原,而是行走在瑶池仙宫的云雾之间。
她的背上,背着一柄用粗布包裹着的、看不出样式的长剑。
她的容颜,绝美到,足以让这片灰暗的荒原,都为之失色。
但她的眼神,却比这荒原的夜,还要冰冷,还要死寂。
那是一种,仿佛已经看透了生死,将一切情感都埋葬于心底的……绝对的虚无。
她,正是奉命而来的,姬瑶光。
或者说,是“归墟剑主”。
她的出现,立刻吸引了无数道,贪婪、淫邪、而又嗜血的目光。
在这片没有规则的地方,一个如此绝色的、看起来又修为不高的女子,本身,就是最顶级的“猎物”。
“嘿嘿,哪家仙宫的小美人,迷路到这儿来了?”
一个满脸刀疤、修为已至玄仙巅峰的壮汉,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带着几个同伴,拦住了她的去路。
他那双浑浊的眼睛,肆无忌惮地,在她那玲珑有致的身体上,来回扫视,仿佛已经看到了,将她压在身下,肆意蹂躏的美妙场景。
“小美人,这地方可不是你该来的。不过别怕,只要你把哥哥们伺候舒服了,哥哥们保证,让你在这里,活得比谁都滋润。”
污言秽语,伴随着淫邪的哄笑声,在这片荒原上,显得如此“正常”。
姬瑶光停下了脚步。
她没有看他们,只是,缓缓地,抬起了头,望向了那片,灰蒙蒙的、压抑的天空。
她的眼神,依旧空洞,仿佛,那几个在她眼中,与路边的几块石头,并无区别。
她只是在,感受。
感受着,空气中,那股浓郁到化不开的……血腥味,与……死亡的气息。
她那沉寂了许久的、被重塑的灰色道心,在这一刻,竟发出了一声,极其轻微,却又无比欢悦的……嗡鸣。
像一柄渴望饮血的绝世凶兵,终于,回到了它,最熟悉,也最喜欢的……战场。
“哟,还是个哑巴?”
刀疤壮汉见她不语,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狰狞。
他伸出那只肮脏的、布满老茧的大手,便要朝着姬瑶光那吹弹可破的脸蛋,摸去。
“让老子来,帮你开开嗓!”
然而,他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不是他想停。
而是,他再也,无法前进分毫。
因为,一柄剑。
一柄,不知何时,已经出鞘的,深灰色的长剑。
那剑尖,就那么轻描淡写地,抵在了他的眉心。
没有释放出任何剑气,也没有散发出任何威压。
只是,那么静静地,抵着。
但刀疤壮汉,却感觉自己,仿佛被一头来自太古洪荒的虚空巨兽,给盯上了。
他那玄仙巅峰的修为,在那柄剑面前,脆弱得,如同一张薄纸。
他的神魂,他的仙躯,他的一切,都在那剑尖所指之处,发出了即将被“吞噬”、被“归于虚无”的……悲鸣。
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的衣衫。
他的双腿,不受控制地,开始疯狂地颤抖。
他想求饶,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给扼住了,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的眼中,只剩下,无尽的……恐惧。
姬瑶光,终于,缓缓地,低下了头。
她的目光,第一次,落在了这个壮汉的脸上。
那眼神,依旧冰冷,依旧空洞。
但那眼底的深处,却似乎,多了一丝……好奇。
像一个孩童,在观察着,一只即将被自己碾死的……蚂蚁。
她缓缓地,开口了。
声音,清冷,而又沙哑,带着一种久未言语的生涩。
“颤抖?”
她似乎,在问他,又似乎,在问自己。
然后,她微微地,偏了偏头,那张绝美的脸上,竟露出了一丝,极其困惑的表情。
“天……为何要为,这种东西……而颤抖?”
话音,落下的瞬间。
她手中的剑,轻轻地,向前,送了那么一寸。
没有鲜血飞溅。
没有惨叫哀嚎。
刀疤壮ahn的身影,就那么无声无息地,从眉心开始,化作了最细微的灰色尘埃,仿佛,被一块看不见的橡皮,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抹去。
连同他的神魂,他的因果,他存在过的一切痕迹。
——归墟。
那几个同伴,已经吓得魂飞魄散,转身便要逃。
但,已经晚了。
姬瑶光,甚至没有去看他们。
只是,随意地,挽了一个剑花。
一道深灰色的、如同月牙般的剑光,一闪而逝。
那几个逃窜的身影,在半空中,便步了刀疤壮汉的后尘,无声无...
悄无声息地,化作了飞灰。
姬瑶光静静地站着,看着自己那柄,依旧纤尘不染的灰色长剑。
剑身上,倒映出她那双,冰冷而空洞的眼眸。
她,缓缓地,将剑,归入了鞘中。
然后,继续,迈开脚步,向着那座,代表着无尽杀戮的【道场】石碑,一步一步,走了过去。
她的身后,只留下,一片死寂。
以及,那些在暗处窥探的、无数双,充满了骇然与惊惧的……眼睛。
他们知道。
这片荒原,来了一头……真正的,披着人皮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