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
青云子那一声压抑着痛楚与决绝的低吼,在轰鸣震天的战场中并不响亮,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决然。
话音未落,那朵镇压凶魔、道韵流转的青色莲台,其中一片位于莲心附近、光芒最为璀璨凝实的花瓣,毫无征兆地轰然炸裂!那不是被外力击碎,而是源自内部的、彻底的自我崩解。
刹那间,难以想象的恐怖能量自那寸许大小的花瓣碎片中迸发!那不是混乱的灵力爆炸,而是高度凝练、蕴含“青莲镇魔印”核心道韵的“净化”与“破邪”之力的彻底释放!刺目的青光如同瞬间点燃了一轮青色骄阳,光芒之盛,甚至暂时压过了凶魔喷吐的漆黑魔柱与漫天魔气。
“轰——!!!”
自爆的花瓣化作一道纯粹由净化道则凝聚的青色洪流,并非扩散,而是精准无比地迎上了凶魔那阴毒刁钻、直刺青云子要害的暗金倒刺尾巴!
“嗤嗤嗤——!”
青色洪流与暗金尾巴狠狠撞在一起,爆发出的并非震耳欲聋的巨响,而是如同滚油泼雪般的剧烈腐蚀与湮灭之声!青光照耀之下,尾巴上那粘稠的暗金污血迅速蒸发,坚逾金铁的倒刺与鳞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灰暗、碎裂。凶魔那条尾巴如同被扔进炼狱的毒蛇,剧烈地扭曲、颤抖,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嚓”碎裂声,表面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
“吼呜——!”
这一次,凶魔发出的不再是暴怒的咆哮,而是夹杂着痛苦与惊怒的痛吼。它显然没料到青云子竟如此果断狠辣,不惜自损道基、引爆本命法宝的部分核心也要重创它这致命一击。尾巴受创,不仅打断了它的偷袭,那霸道的净化道则更顺着尾巴疯狂侵蚀而上,直冲它躯干核心的魔源,带来真实的、久违的痛楚!
趁此机会,青云子身形如同被无形巨力击中,猛地向后抛飞,脸色瞬间惨白如金纸,口中鲜血狂喷,气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靡下去,头顶悬浮的莲台虚影也因缺失一瓣而光芒黯淡,剧烈波动,几乎维持不住形态。自爆本命法宝核心花瓣,对施法者反噬极大,他此刻道基受创,伤势极重,至少失去了大半战力。
然而,他也因此脱离了那必杀一击的锁定,赢得了喘息之机。
“师兄!”白寒梅惊怒交加,冰晶杖一挥,一道冰墙瞬间在青云子倒飞路径上凝聚,试图减缓其冲势,同时厉声对金无极喝道,“金庄主,拦住那孽畜!”
金无极在那花瓣爆开的瞬间,眼中也闪过一丝惊色,但反应丝毫不慢。他身随剑走,人剑合一所化的金色剑光在空中一个极其精妙的折转,放弃了原本攻击阴影头颅的打算,剑光暴涨,化作一道横亘数十丈的璀璨金虹,带着斩断一切的凌厉,狠狠斩向凶魔那条受创剧痛、正在回缩的暗金尾巴中段!趁它病,要它命!
“铛——咔嚓!”
金色剑虹斩在布满裂痕的尾巴上,发出金铁交鸣的巨响,紧接着是清晰的骨骼断裂声!凶魔那条狰狞的尾巴,竟被金无极这蓄势已久的一剑,硬生生斩断了小半截!断口处黑血如瀑喷涌,腥臭扑鼻。
“吼啊啊啊——!!!”
凶魔彻底疯狂,三颗头颅同时发出撕裂空间的痛苦与暴怒嘶嚎,断尾之痛让它陷入了彻底的癫狂。它再也顾不得什么算计、什么保留,剩余的五条手臂疯狂挥舞,漫天魔气如同煮沸般翻腾,凝聚出无数魔兵、魔影、毒火、阴雷,朝着金无极、白寒梅以及气息萎靡的青云子无差别地倾泻而下!整个地下空间的崩塌速度骤然加快,仿佛末日降临。
战场瞬间变得更加混乱、惨烈、且危险。青云子重伤,凶魔癫狂,白寒梅与金无极压力骤增,三人勉强结阵自保,边战边退,已然是守多攻少,开始真正考虑撤离。而他们战斗的余波,也因此变得更加狂暴无序,如同失控的潮汐,向着战场边缘疯狂扩散、冲击。
远处,碎石堆中。
刘镇南刚刚重新凝聚的一丝微弱意识,尚在适应那浑身碾碎般的剧痛与眉心墟种传来的、混合了新生与危险的奇异“满胀”感,便被远处那骤然升级的恐怖能量碰撞与凶魔的疯狂嘶嚎狠狠冲击。
“轰隆隆——!”
比之前强烈数倍的能量余波如同实质的海啸,狠狠拍打在他藏身的碎石堆上。压在他身上的石块被掀飞,本就脆弱的身躯再次暴露在充满毁灭气息的乱流中。他只觉得仿佛被无形的巨锤当胸击中,眼前一黑,差点再次昏厥过去。刚刚被墟种新生能量勉强“粘合”住的伤口再次崩裂,鲜血渗出。
更让他心胆俱裂的是,他勉强延伸出的、那缕微弱到极致的神识,清晰“看到”一道被凶魔胡乱挥舞的手臂扫飞、磨盘大小、燃烧着绿色毒火的碎裂骨刺,正朝着林素衣藏身的那片碎石凹坑呼啸射去!速度之快,远超之前棺椁碎片的坠落!
“不……”他想呐喊,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想动,身体却如同被钉死在原地,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死亡绿火在瞳孔中急速放大,目标是林素衣。
绝望再次如冰水灌顶。墟种似乎感应到了他极致的情绪波动,那缓慢搏动的“墟”字虚影猛地一跳,堆积在内部的、尚未完全炼化的狂暴魔煞地煞仿佛被投入了一块巨石,剧烈震荡起来,竟隐隐有失控的迹象。是强行抽取这部分不稳定力量去引动地煞阻挡,还是……
就在这电光石火、思维近乎停滞的刹那,刘镇南那在生死间反复淬炼的灵觉,或者说墟种与这片葬地更深层的、连他自己都未曾明晰的共鸣,让他“听”到了一声极其轻微、极其古老、仿佛来自脚下大地最深处、那口被掀开棺盖、半插入地的葬天棺内部的……一声微弱到极致的、非人非兽的……叹息?
与此同时,他散落在身下、渗入岩石的、蕴含墟种气息的鲜血,似乎与那声叹息产生了某种难以言喻的呼应。眉心墟种深处,那个“墟”字虚影,也随之轻轻一颤。
下一刻,异变并非发生在林素衣身前,而是发生在——那口斜插入地、一直沉寂的葬天棺内部!
只见那幽深如墨、不断涌出魔气的棺椁内部,毫无征兆地,亮起了一点微弱的、灰蒙蒙的、仿佛混沌初开时的光芒。那光芒并不耀眼,却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古老与沉重,仿佛能吸纳一切光线与声音。
紧接着,一点微尘大小、灰蒙蒙的光点,自棺内那光芒中飘出,看似缓慢,却仿佛无视了空间距离,瞬间便出现在林素衣身前,恰好挡在了那根激射而来的、燃烧毒火的碎裂骨刺之前。
灰蒙蒙的光点与骨刺接触。
没有爆炸,没有巨响。
那根携带着凶魔癫狂之力、燃烧着蚀骨毒火的骨刺,在触及灰蒙蒙光点的刹那,竟如同冰雪投入炽热的洪炉,无声无息地消融、汽化,连同上面的毒火,一起化为最原始的、微不可察的能量尘埃,消散在空气中。而那灰蒙蒙的光点,也随之黯淡、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
一切发生在瞬息之间,快得连战场上癫狂的凶魔与勉力支撑的青云子三人都未曾察觉这细微到极致的插曲。只有刘镇南,凭借墟种的共鸣与那一丝玄妙的联系,隐约“捕捉”到了这不可思议的一幕。
棺中……另有存在?在保护素衣?还是……
他来不及细思,因为眉心墟种因刚才那玄妙的共鸣与情绪剧烈波动,内部堆积的狂暴能量终于达到了某个临界点,轰然爆发!不过,并非外泄伤人,而是在“墟”字虚影的强行统御下,向着内部疯狂坍缩、压缩,然后……
“嗡——!”
墟种体积猛地缩小了一圈,颜色变得更加深沉内敛,灰暗的底色中,那暗金色的纹路却愈发清晰繁复。一股比之前精纯、凝练、厚重了数倍不止的灰金色新生灵力,如同决堤的江河,自墟种中心奔涌而出,瞬间冲向他干涸龟裂的经脉!
这一次,不再是丝丝缕缕的续命细流,而是足以让他这具残破身躯,暂时“动起来”的力量!代价是,墟种表面,再次浮现出几道细微的新裂痕,显然这种强行“压榨”与“突破”,对其本身也是一种负担。
但刘镇南已顾不得这些。力量涌现的瞬间,他低吼一声,用尽意志驾驭这汹涌却陌生的新生灵力,双臂猛地一撑身下碎石!
“咔嚓!”身下岩石碎裂,他竟真的凭借着这股骤然爆发的力量,拖着伤痕累累、血迹斑斑的身躯,硬生生从碎石堆中站了起来!虽然摇摇欲坠,左肩伤口再次崩裂流血,但终究是站起来了!
他赤红的双眼,第一时间望向林素衣的方向。看到她依旧躺在那里,似乎并未被那骨刺击中,只是被更近的战斗余波震得发丝凌乱,心中稍定,但焦灼更甚。必须立刻过去,带她离开这越来越危险的区域!
他迈开脚步,踉踉跄跄,却坚定无比地,朝着二十丈外那个碎石凹坑走去。每一步都踏在崩塌震颤的大地上,都承受着战场核心传来的恐怖威压与混乱的能量乱流,身形摇晃如同醉汉,仿佛下一秒就会倒下。
但他没有倒。眉心墟种缓缓旋转,不断“压榨”出新的灰金灵力,支撑着他这具早已超越极限的身躯。他眼中只有那个白发的身影,对周遭毁天灭地的战斗,对那口再次沉寂却隐含莫测的葬天棺,对重伤的青云子、癫狂的凶魔、且战且退的白寒梅与金无极,全都视而不见。
二十丈,十九丈,十八丈……
越来越近。
而战场中心,青云子趁凶魔因断尾剧痛而攻势稍乱、白寒梅与金无极拼死掩护的瞬间,猛地捏碎了一直藏在袖中的一枚古朴玉符。
“嗡!”
一道柔和的青光将他笼罩,瞬间撕裂了周围狂暴混乱的空间波动,眼看就要传送遁走。
凶魔察觉,中间那颗人头厉啸一声,竟不顾伤势,猛地喷出一口本源魔血,化作一条血线,后发先至,在那青光即将彻底合拢前的刹那,沾染在了青云子的道袍下摆之上。
青光一闪,青云子身影消失不见。但那缕沾染了凶魔本源气息的血线,却如同附骨之疽,留在了原地,微微闪烁,竟隐隐指向了某个方向……
“青云子跑了!”白寒梅脸色难看至极。
“走!”金无极毫不犹豫,剑光一卷,逼退一道魔影,也捏碎了一枚剑形玉符,身化剑光,朝着与青云子不同的方向疾遁。
白寒梅咬牙,冰晶杖爆开一团耀眼蓝光,暂时冰封一片区域,身形也融入寒光之中,消失不见。
三大金丹,一重伤遁走,两狼狈撤离。只剩下彻底癫狂、断尾流血、散发着滔天怨毒与毁灭气息的上古凶魔,矗立在不断崩塌的地下空间中央。它三颗头颅转动,六只凶睛瞬间锁定了场中仅存的两个“活物”——那个正在艰难走向同伴、散发着令它厌恶又熟悉气息的蝼蚁,以及蝼蚁想要靠近的那个,气息微弱却带着精纯冰寒生机的“血食”。
“吼——!!!”
饱含无尽暴戾与贪婪的咆哮,震动了整个即将崩塌的葬地。凶魔庞大的身躯,开始缓缓转向刘镇南与林素衣的方向。五条完好的手臂缓缓抬起,魔气疯狂汇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