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镇南染血的冷笑,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点燃了废墟广场上压抑到极致的杀机。
五大金丹,二十余位凝元精锐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刀剑,将他钉在原地。空气凝固,灵气停滞,连废墟中呜咽的风声都仿佛消失,只剩下心跳如擂鼓,敲击着濒临崩断的神经。
“狂妄!”血煞宗长老血狂最先按捺不住,他性情本就暴戾,又急于为陨落的血河报仇,更要抢夺天墟令在宗主面前立功。他狞笑一声,血袍无风自动,一只覆盖着细密血鳞、大如磨盘的恐怖手掌虚影,凭空凝聚,带着浓烈到化不开的血腥气和刺耳的鬼哭神嚎,当头向刘镇南拍下!血掌未至,那股污秽神魂、侵蚀灵力的血煞之力已笼罩而下,将刘镇南周身空间都染上一层暗红。
这是血煞宗秘传“化血神掌”,威力或许不及血河的秘术精纯,但以力压人,声势更加骇人,显然打着以雷霆之势先夺令牌,再论其他的主意。
面对这足以将寻常凝元修士拍成肉泥的一掌,刘镇南没有躲,也无力躲。他只是微微侧身,将背靠的石柱和林素衣完全挡在身后,同时,将刚刚从天墟狂暴灵气中艰难抽取、混合着混沌道种最后一丝本源的力量,尽数灌入紧贴眉心的天墟令中!
“嗡——!”
天墟令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炽烈金光!令牌上那个古朴的“墟”字仿佛活了过来,脱离令牌表面,凌空显化,绽放出万丈毫光!这金光并不温暖,反而带着一种与这片天墟残界同源的、浩瀚苍凉的威严。
金光照射在拍落的化血神掌之上。
没有惊天动地的碰撞,没有灵力的激烈对耗。
那气势汹汹、邪气凛然的化血神掌虚影,在触及金光的瞬间,竟如同烈日下的冰雪,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淡化,其中蕴含的暴戾血煞之气,更是被金光涤荡一空,几个呼吸间,便彻底烟消云散,仿佛从未出现过。
“什么?!”血狂脸上的狞笑僵住,眼中闪过惊骇。他这一掌虽未尽全力,但也用了七成力道,竟被如此轻易化解?那令牌究竟是什么东西?
不仅是血狂,其他几位金丹修士,包括青云子在内,眼中都爆射出难以置信的精光。他们能感觉到,那金光中蕴含的,并非刘镇南自身的力量,而是引动了这片“天墟”天地本身的某种规则或残留意志!天墟令,竟真是掌控此地的关键信物!
“此令竟能引动天墟残力护主?”白寒梅老眼微眯,寒光闪烁,“绝不能让他彻底炼化或掌控此令!一起出手,先夺下令牌!”
黑袍人虽然重伤,但眼中贪婪最盛,嘶声道:“不错!此子已是强弩之末,全靠令牌苟延残喘!一起上,看他能挡几次!”
金无极背负的长剑发出一声清越剑鸣,他并未多言,但周身剑气勃发,凌厉的剑意锁定刘镇南,显然也已准备出手。
五大金丹,除去最是沉稳(或者说最是谨慎)的青云子尚在权衡,其余四人杀机已决!
“玄冰绝域!”白寒梅率先出手,她手中冰晶杖重重顿地,一股极寒的蓝色波纹瞬间扩散,所过之处,地面凝结出厚达尺许的玄冰,空气冻结出无数冰晶雪花,温度骤降至滴水成冰。这并非直接攻击,而是以领域之力限制刘镇南行动,冻结其灵力运转,为其他人创造绝杀机会。
“九幽蚀魂!”黑袍人咬牙催动残破古镜,镜面勉强亮起一丝幽光,一道无声无息、直攻神魂的灰暗波动,绕过正面金光,袭向刘镇南后脑。
“金罡裂天斩!”金无极并指如剑,凌空一划。一道纯粹由凝练到极致的金色剑气撕裂长空,带着无坚不摧的锋锐,后发先至,直斩刘镇南握住天墟令的右臂!剑气过处,连狂暴的灵气乱流都被整齐切开。
血狂更是怒吼一声,双手结印,周身血光冲天,化作九条张牙舞爪的血色蛟龙,从不同方向扑向刘镇南,封死所有闪避空间,蛟龙口中喷吐着腐蚀灵力的污血。
四大金丹,虽非全力,但联手一击,威势何等恐怖?玄冰限制,幽魂暗袭,剑气斩肢,血龙扑杀!配合默契,杀招连环,别说刘镇南此刻重伤濒死,便是他全盛时期,也绝难抵挡!
刘镇南背靠冰冷的石柱,直面这毁天灭地的攻击,脸上那染血的冷笑却愈发冰冷刺骨。他没有去看那袭来的冰域、幽波、剑气、血龙,他的目光,死死盯着手中金光越来越盛、颤动越来越剧烈的天墟令,以及眉心那枚因为过度催动、已然出现裂痕、旋转近乎停滞的混沌道种。
就是现在!
在四大杀招即将临体的前一刻,刘镇南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心胆俱裂的举动——他不仅没有用天墟令金光去防御,反而主动逆转了灌入令牌的最后一丝混沌之力,同时,强行将濒临崩溃的混沌道种,朝着“自毁”的方向,狠狠一催!
“噗!”他狂喷一口鲜血,鲜血中夹杂着内脏的碎片和点点灰色的、属于道基本源的光点。他的气息瞬间跌落到谷底,脸色灰败如死人,眼神都开始涣散。
但与此同时,天墟令猛然一颤,爆发的金光不再稳定,而是剧烈地扭曲、膨胀,与刘镇南眉心道种崩碎散逸出的那一丝最本源的混沌气息,以及他喷出的、蕴含自身道基与寿元精华的本命精血,混合在了一起!
金光、灰气、血光,三色交织,猛地轰入众人脚下的广场地面——那由非金非玉的灰色石板铺就、刻满了无数细微古老纹路的地面!
“轰隆隆隆——!!!”
整个天墟残界,仿佛在这一刻苏醒!并非生灵的苏醒,而是这片沉寂了不知多少万年的破碎天地,其残留的、混乱的、充满怨气与不甘的“天地意志”或者说“法则残响”,被这混合了“天墟信物”、“混沌本源”、“生灵祭献”的特殊力量,粗暴地、短暂地……激活了!
以刘镇南所在石柱为中心,方圆千丈内的广场地面,那些古老纹路骤然亮起刺目的光芒,光芒颜色杂乱不堪,金、青、蓝、红、黄、灰、黑……代表着不同属性、不同大道、早已崩坏混杂的法则残力,如同被惊醒的怒龙,轰然爆发!
白寒梅的玄冰绝域首当其冲,被脚下冲天而起的炽热地火残力瞬间冲垮融化,她闷哼一声,连退数步,冰晶杖光芒黯淡。
黑袍人袭向刘镇南后脑的九幽蚀魂波,被一股突然出现的、充满悲怆与锋锐之意的残缺剑意(疑似此地陨落某位剑修大能残留)斩得粉碎,反噬之力让他残破的古镜“咔嚓”一声,彻底碎裂,他本人更是如遭重击,惨叫着倒飞出去,气息奄奄。
金无极那道锋锐无匹的金罡裂天剑气,斩在了一道突兀升起的、厚重如山的土黄色光幕(残缺土行法则显化)上,光幕破碎,剑气也消散大半,残余剑气偏移,将不远处半截倒塌的宫殿残骸斩得粉碎。
血狂的九条血蛟最惨,被四面八方涌来的、属性杂乱却狂暴无比的法则残力(破碎的水行寒流、崩坏的火行爆炎、扭曲的木行毒藤等等)淹没、撕扯,眨眼间便哀嚎着溃散,血狂本人也被一股混乱的冲击波扫中,血袍破碎,嘴角溢血,又惊又怒。
四大金丹的联手绝杀,竟被这突如其来、混乱无比的“天地反噬”尽数破去!甚至人人受创,狼狈不堪!
而引发这一切的刘镇南,在喷出那口本命精血、催动道种濒临自毁后,已然力竭,身体一软,就要倒下。手中的天墟令也光芒尽失,变得黯淡无光,跌落在地。
“机会!”一直按兵不动、冷眼旁观的青云子,眼中精光爆射!他等的就是这一刻!刘镇南油尽灯枯,令牌暂时失效,其他四名金丹被混乱法则所伤,气息不稳,心神震动——此时不出手,更待何时?
“小友,此物与你有缘无分,还是交由贫道保管吧!”青云子长笑一声,身形如青烟般飘出,速度快到极致,直取地上那枚黯淡的天墟令,同时左手拂尘一卷,化作一道青色匹练,卷向瘫倒的刘镇南脖颈,竟是要令牌与人一起拿下!
他算计精深,此刻出手,时机妙到毫巅。其他四人刚刚受挫,反应稍慢,只能眼睁睁看着青云子即将得手。
然而,就在青云子的手即将触及天墟令,青色匹练即将缠上刘镇南脖颈的刹那——
异变再生!
那根刘镇南一直背靠的、看似普通、布满裂纹的巨大石柱,忽然“嗡”地一声,从内部透出一层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混沌色光华。
紧接着,石柱表面一道毫不起眼的、如同天然石纹的缝隙,骤然张开,如同一只……眼睛?
一道细微到极点、却凝练纯粹到令人灵魂颤栗的灰蒙蒙光束,自那“石眼”中射出,后发先至,精准无比地命中青云子抓向天墟令的右手手腕,以及卷向刘镇南的青色匹练前端。
“嗤!”
轻响声中,青云子手腕处的护体灵光如同纸糊般破碎,衣袖瞬间化为飞灰,手腕处传来一阵灼痛与麻痹,仿佛被最本源的“无”所侵蚀,竟一时失去了知觉!那道青色匹练更是被灰光直接切断,灵性大失。
“什么?!”青云子骇然变色,如同被毒蛇咬中,猛地缩手暴退,瞬间退出十丈开外,惊疑不定地看向那根石柱,又看向地上昏迷的刘镇南,眼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震惊与忌惮。
那灰光……是混沌之力!而且是极其精纯、带着某种古老威严的混沌之力!这根石柱有古怪!难道此子与这天墟深处的某位古老存在有关?还是这石柱本就是此地一处不为人知的禁制?
就在青云子惊疑不定,其他四名金丹修士也因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而再次止步,警惕地望向石柱时——
谁也没有注意到,或者说,即便注意到也无力阻止。
地上,那枚黯淡的天墟令,似乎被石柱中散逸出的那一丝混沌气息所引,微微一亮,随即化作一道微不可察的金芒,悄无声息地,没入了刘镇南的眉心之中。与此同时,刘镇南身下,那因刚才法则爆发而变得松软、混杂着各种属性灵光的破碎地面,无声无息地塌陷出一个小小的漩涡,将他和身旁昏迷的林素衣,一同吞没。
下一刻,漩涡消失,地面恢复如常,只留下些许血迹和混乱的灵气痕迹。
刘镇南与林素衣,竟在这五大金丹眼皮底下,凭空消失!
整个废墟广场,一片死寂。
五大金丹修士面面相觑,看着那根恢复平静、毫无异样的石柱,又看看空荡荡的地面,脸色都难看至极。
煮熟的鸭子,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