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景昭、景行这两个孩子，见识和学识在这年代已算得上顶尖。若不是沾了岳父的光，怕是早下乡去了——不过他们也确实在乡下待过一阵子，该经历的都经历过，性子也磨得沉稳。
一上火车，俩小子就安静下来。四人卧铺车厢的门一关，仿佛与外界隔成了另一个小世界。
他们靠着车窗，望着外面飞速倒退的景色，久久没说话，眉宇间藏着点离乡的怅然。
徐静理看出他们情绪不高，走过去坐在景昭身边，主动说起话来。
没一会儿，三人就聊开了，多半是徐静理在讲京城的新鲜事——哪里的胡同最有趣，哪家的点心最好吃，冬天能在什刹海滑冰车……
俩小子其实对京城还有点模糊的记忆，毕竟是在这儿出生的，只是当时年纪太小，印象早淡了。
听着徐静理的描述，他们眼里的茫然渐渐淡了些，多了几分期待。
旅途漫长，好在有说有笑间，倒也不觉得难捱。
一到四九城，寒风“呼”地灌过来，俩小子冻得直哆嗦。“赶紧穿上！”张浩把带来的棉大衣递过去，“这儿可比巴蜀冷多了。”
两人手忙脚乱套上衣服，裹得像两个小棉球。
张浩拦了辆三轮车，东西太多装不下，又多叫了一辆。他和徐静理坐后面那辆，一路往南锣鼓巷95号院去。
刚进院子，徐静理就说：“干爹，我回去一趟。”
“怎么，俩小子刚来，你就要走？”张浩打趣道。
“不是，”她笑着摆手，“我把我妈和妹妹叫过来，帮着收拾收拾。”
“不用不用……”话没说完，徐静理已经放下东西，骑上院子里的自行车一溜烟出去了。
俩小子看着她的背影，眼神有点黯淡。
“咋了？这才两天就舍不得了？”张浩逗他们。
景昭挠了挠头：“爸，不是。就是……我们在这儿人不熟，好不容易有个能说上话的同龄人。”
“哦？”张浩挑眉，“你们对人家这么热情，就没点别的想法？”
景行白了他一眼：“老爸，说点别的行不行？不想聊这个。”
“行行行，不说这个。”张浩笑着摆手。
他们家的房子其实不小，穿堂两边的屋子都是他的——原本只有两间，后来又买下隔壁两间，楼上楼下住起来绰绰有余。但俩小子看了一圈，却想住楼下。
“楼下方便，出去玩不用爬楼梯。”景昭解释道。
张浩点头：“行，你们说了算，想住哪间就收拾哪间。”
张浩无奈，只好去穿堂另一边的房子给他们收拾。
那屋子许久没住人，推门进去时，灰尘呛得人直皱眉，墙角还有点返潮。“算了，先回那边住吧，这边我找人来拾掇拾掇。”他叹了口气。
俩小子跟着进去看了看，确实挺破败，也没再坚持。
张浩又带着他们去跨院瞧——跨院也是他的产业，只是前两年把东西厢房租了出去，那会儿形势不稳，有人住着反倒能照看点。
还好，正房三间没动过，还是他以前住的样子。景昭、景行瞅着倒还满意，张浩却瞧出他们眉宇间的犹豫。
“行了，要不还是院里吧？”
张浩摆摆手，“你们住楼上，我住楼下；或者你们住楼下也行，我把书房改改，咱家房子多，怎么都够住。”
景行抿了抿嘴：“爸，我们不是挑地方。”
“那你们担心啥？”张浩皱起眉，“这是你们自个家，有啥好担心的？”
景昭看着他，语气认真：“爸，那我们就直说了。您准备回四九城工作，周欣阿姨是不是也要回来？她们回来了，景华和景兰是不是也得过来？您想过这院子住得下吗？”
张浩看着两个儿子，听着这远超他们年纪的懂事话，又好气又好笑，儿子长大了。
他走上前，拍了拍两人的肩膀：“行，心思倒挺细。那就先住主院这屋，我睡楼下，你们睡楼上。”
“正好这两天静理也在，你们多跟她交流交流学习。我这就找人把旁边的房子收拾出来，到时候你们搬去隔壁那房子也好，搬跨院也行。”
俩小子这才松了口气，点了点头。景昭忍不住问：“那周欣阿姨她们……”
“放心，”张浩笑了，“都安排着呢，保证让你们热热闹闹凑一块，又不挤得慌。”
俩小子转身上楼收拾，楼上原本有三个房间，其中一间改作了书房，兄弟俩便暂时挤一个房间，另一间特意留出来给徐静理。
他们还把张浩原先睡的被子卷起来搬到楼下，又给楼下打扫出一块地方。
回到房间，两人却犯了难——连棉絮都没有，这咋收拾？正犯愁呢，电话铃响了，景昭赶紧接起：“您好，请问找谁？”
电话那头传来罗父的声音，景昭连忙应道：“外公，是我景昭。”
“呵，你们俩小子打算住他那儿了？”罗父的语气带着点调侃。
“外公，我们想在这边住段时间。”
“住就住呗，”罗父在那头说，“外公这儿都给你们备着呢，啥时候想回来都行，保证比你那不靠谱的爹强。”
“我们知道了，外公。”景昭应着，挂了电话。
张浩早想到屋里缺东少西，转身就往供销社跑，还好有现成的棉絮卖，不然真要抓瞎。
他递上布票、棉花票和钱，叫了辆骡马车把棉絮拉回来。
一进院子，里头已经热闹起来——徐慧珍一家都来了，老蔡提着菜在厨房忙得团团转，景昭、景行正和徐慧珍说着话。
张浩抱着东西进门，徐慧珍连忙上前搭手：“张浩，恭喜啊！”
“恭喜我啥？”张浩笑了笑，“我这儿没什么喜事儿。”
“俩儿子回来，你还不高兴？”徐慧珍嗔了他一句。
几人把棉絮搬上楼，张浩就被“赶”了出来——徐静平、徐静理正和景昭、景行一起铺床，屋里挤不下闲人。
张浩凑到徐慧珍身边，笑着打趣：“你这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顺眼啊？”
“呸，胡说什么呢！”徐慧珍笑骂一句，“我去看看老蔡饭做得怎么样了。”
张浩瞧见小静天也在一旁帮忙递东西，走过去捏了捏他的小脸蛋，从兜里抓出一把水果糖递过去：“拿着，给你的。”
小静天眼睛一亮，接过糖甜甜地喊了声：“张叔叔好！”
“真乖”说着张浩就在小丫头脸上吧唧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