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天星槎如同一条滑入深潭的游鱼,悄无声息地没入“虚无回廊”那灰暗、粘稠的迷雾之中。外界星辰的光芒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吞噬,迅速黯淡、消失,只剩下一种永恒的、令人心智迟缓的灰蒙。空间在这里失去了常有的参照,方向感变得模糊,连时间流速都似乎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变得迟滞而难以把握。
主控室内,鹿笙立刻感受到了强大的环境压制。神识探出,如同陷入某种粘稠的胶质,延伸范围被急剧压缩,反馈回来的信息也变得模糊、扭曲,带着一种令人昏昏欲睡的“虚无”意蕴。灵力运转也受到无形阻碍,变得晦涩迟缓。
《弈天筹》清光在识海中稳定流转,抵御着这种无处不在的环境侵蚀,维持着她心神的清明。她迅速调整星槎状态,将能量输出维持在最低限度,仅保证基本航行和隐匿,同时将探测模式转为被动接收,避免主动神识扫描引来未知风险。
星槎按照《弈天筹》重新计算出的、基于惯性导航和微弱能量流向感应的路径,在灰蒙的虚无中缓慢而坚定地前行。四周寂静得可怕,没有任何声音,只有星槎引擎最低功率运行时发出的、几不可闻的微弱嗡鸣。
鹿笙盘膝坐在主控位,并未因环境的压抑而焦虑。她将这种“虚无”视作一种特殊的修炼环境,尝试以《弈天筹》解析其道韵本质,同时引导“源初之种”的力量,在体内构建更内敛、更稳固的循环,以适应这种极端条件。
不知航行了多久,或许数日,或许数月。在这片失去时空尺度的区域,时间失去了意义。
某一刻,《弈天筹》捕捉到前方传来一丝极其微弱、却与周围“虚无”道韵截然不同的波动。那波动带着一种熟悉的、万物终结、法则归寂的意蕴——是寂灭道韵!虽然极其稀薄,但本质极高,远超寻常!
鹿笙精神一振,立刻操控星槎向着波动来源方向小心靠近。
随着距离拉近,那丝寂灭道韵逐渐清晰。前方的灰蒙虚空中,出现了一道巨大的、横贯视野的“伤痕”!那并非空间裂缝,而是一种……道则的断层!仿佛有无上大能,在此地强行斩下了一刀,留下了这道永恒不灭的“道痕”!
道痕边缘,灰蒙的“虚无”与深邃的“寂灭”两种道韵激烈冲突、交织,形成一片极其不稳定的区域,肉眼可见细密的黑色闪电在其中生灭,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毁灭气息。
“这是……何等层次的力量碰撞,才能留下如此恐怖的痕迹?”鹿笙心中震撼。这道“寂灭道痕”中蕴含的意蕴,比她目前所理解的寂灭更加纯粹、更加绝对,带着一种审判与终结一切的味道。
《弈天筹》尝试解析这道痕,反馈回来的信息却支离破碎,只能判断其年代久远得无法想象,其力量层级远超当前认知。
然而,就在鹿笙凝神观察这道痕,试图从中领悟些什么时,异变发生了!
她识海中的“源初之种”,仿佛受到了某种强烈的吸引,以前所未有的频率震颤起来,散发出灼热的光芒!一股强烈的渴望与指引意念传递出来——并非指向那道痕本身,而是指向道痕深处,那片最不稳定、冲突最激烈的核心区域!
几乎同时,寂灭令也微微发烫,与“源初之种”产生了共鸣。
“那里……有什么东西在吸引它们?”鹿笙目光微凝。那道痕核心区域极其危险,那些生灭的黑色闪电,每一道都蕴含着足以重创合体修士的恐怖威能。
《弈天筹》急速推演着靠近的风险与可能性。强行穿越,生存率不足一成。但“源初之种”的反应如此强烈,其中或许隐藏着莫大机缘。
她沉吟片刻,没有贸然行动。而是操控星槎,围绕着这道巨大的“寂灭道痕”外围,开始缓慢盘旋,寻找着可能的规律或薄弱点。
观察了许久,《弈天筹》终于发现,那些黑色闪电的生灭,并非完全无序,而是遵循着某种极其复杂、隐晦的周期。在某个极其短暂的瞬间,道痕某处区域的能量冲突会达到一个奇异的平衡点,黑色闪电的密度会降至最低。
机会稍纵即逝!
鹿笙深吸一口气,将状态调整至巅峰。她将星槎的操控权完全交给《弈天筹》预置的程序,自身则全力沟通“源初之种”与寂灭令,将自身寂灭道韵提升到极致,与那道痕散发出的意蕴尽可能同调。
当时机来临的刹那——
星槎化作一道几乎与背景融为一体的暗淡流光,沿着《弈天筹》计算出的唯一安全路径,以近乎自杀的速度,猛地冲向了那道痕的平衡点!
“噼啪!”
尽管选择了最佳时机,依旧有数道边缘的黑色闪电被惊动,如同毒蛇般噬咬而来!星槎外层的防护光罩剧烈闪烁,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
鹿笙闷哼一声,全力输出灵力维持防护,同时“源初之种”的力量被动护主,在舰体表面形成一层薄薄的混沌光膜,与那黑色闪电激烈对抗、湮灭!
短短一息之间,却仿佛过了万年。
当星槎终于穿过那片死亡区域,冲入道痕内部相对“平静”的核心时,外层的防护光罩已然破碎大半,舰体表面留下了几道焦黑的痕迹。
但鹿笙顾不上这些,她的目光,已被核心处的景象牢牢吸引。
那里,并非空无一物。悬浮着一枚约莫拳头大小、通体混沌、表面有无数细密道纹自然生灭的奇异晶体。这晶体散发出的寂灭道韵,精纯、古老、甚至带着一丝……与“源初之种”同源,却又更加凝练、更具攻击性的意蕴!
而在晶体下方,虚空中,漂浮着一具残缺的、如同琉璃打造的骸骨!骸骨晶莹剔透,内里仿佛有星河流转,即便残缺,依旧散发着一种凌驾于万物之上的威严与……死寂。
吸引“源初之种”的,正是那枚混沌晶体!而寂灭令的异动,则似乎源于那具琉璃骸骨!
就在鹿笙震惊于眼前的发现时,那具琉璃骸骨空洞的眼眶中,猛地燃起了两簇苍白色的火焰!一股冰冷、浩瀚、充满了无尽岁月沧桑感的意念,如同苏醒的太古巨兽,缓缓笼罩了整个星槎!
“后世……持令者……汝……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