户部侍郎杜知身上。
这位杜侍郎虽在席间,却显得有些强颜欢笑,眼神不时飘向窗外,仿佛心事重重。
李婉儿用团扇掩着嘴,对宋雪凝悄声问道:“雪凝,你猜猜,这位杜侍郎为何看起来闷闷不乐?”
宋雪凝摇了摇头,笑道:“这哪里看得出来?我与他并无交情,近来也未听说过他的消息。”
李婉儿压低声音道:“听说杜侍郎最近总做噩梦,反反复复就梦见一件事,自己掉进水里淹死了。为此,他吓得魂不守舍,命人把家中水井加了三道大锁,甚至将府内观景的池塘水都抽干了,活像中了什么诅咒似的。可‘言咒笔’那件邪物早已消失,也不知他为何如此。大家私下都说,或许是他前些时候真差点淹着,落下了心病。”
众人议论一番,也得不出什么结论。
没想到几天后,李婉儿急匆匆来到忘忧斋。
“雪凝!出事了!你还记得之前在钱侍郎满月宴上提到的户部侍郎杜知吗?”
宋雪凝心中一紧:“记得呀,不是说他很怕水吗?”
李婉儿声音发颤:“他死了!而且死得极其古怪。是在他自己家的书房里溺死的!”
宋雪凝一惊:“书房里如何溺死人?”
李婉儿道:“正是蹊跷在此!书房内并无滴水,门窗紧闭,可他的死状分明是溺毙:面色青紫,口鼻有沫,脏腑中也检出了大量积水。有人推测是凶手将他摁入别处水中淹死后,再移尸回书房,伪造现场。但据他家人说,杜侍郎死前那晚一直与家人在一起赏月,未曾离开府邸半步,期间也未听见任何异响。况且杜侍郎极怕水,自己绝不可能靠近水边,平日出门必带多名侍卫。他明明未曾外出,却溺死家中,岂不怪异?如今想来,他当初的噩幕……竟是应验了。”
宋雪凝暗忖,这莫非又是邪术咒杀?
或是凶手用了极高明的手法,将他淹死后又悄无声息地送回。
李婉儿接着道:“后来我听我爹说,此案影响极大,皇上严令迅速侦破。京兆尹王铭大人和我爹正在联合查办。昨日他们发现,杜侍郎从前任户部郎中时,曾与一同僚竞争侍郎之位。后来那位同僚在一次游湖时‘意外’溺亡,许多人都怀疑是杜知所为,但苦无证据,不了了之。如今杜知竟以同样方式死去,我爹便去调查那位同僚的遗属,却发现其妻儿早在十几年前便离京回乡,多年来从未踏足京城,嫌疑似乎又被排除了。如今王大人和我爹都头疼得很。”
宋雪凝道:“听起来,倒像是因果报应,恶鬼索命。只是……若真是如此,又为何要等到今日?不过这跟我也没什么关系。”
李婉儿笑了笑:“也就是跟你念叨两句,倒不是真要请你破案。我知道你近来心情不佳,就当是件新鲜事说与你解闷吧。”
宋雪凝仍有些意兴阑珊。
过了几日,她的画家朋友林丹青也来了。
林丹青知晓宋雪凝近况,时常前来探望。
他近来绘画生意愈佳,许多达官贵人的夫人都请他作画,因此手头宽裕,也常来忘忧斋照顾生意。
见宋雪凝一直打不起精神,便与她聊起近日听说的趣事:“宋姑娘,我们甜水巷出了件奇事,有个人,最近突然发了财。”
宋雪凝随口问:“谁?”
林丹青道:“一个姓赵的脚夫,大家都叫他老赵。之前他老母亲病重,无钱医治,愁得不行。我也曾接济过他一些,但杯水车薪。可最近他突然阔绰起来,请来了京城名医,用的都是人参、灵芝这类贵重药材。邻里都问他如何发的财,咱们那儿穷人多,都想沾点光。老赵却总是含糊其辞,只说走了运,是拿命拼来的钱,劝旁人莫要尝试。于是又有人传言,说他学了‘五鬼运财’那类邪术,虽能来钱,却会折损阳寿,一不小心还可能被反噬。而且他近来确实倒霉,好几次在河边洗衣时失足落水,差点淹死,幸得旁人救起;还有一回喝水差点呛死。如今大家都说,他这是用后半生的运气换了眼前财,就算有钱也没命花,便没人敢再动这念头了。”
宋-雪凝听罢,心中猛地一动,不由想起杜侍郎之死。
杜侍郎是溺死的,而老赵则屡屡险些溺毙。
这两者之间,是否有什么巧合或关联?
但她随即又叹了口气,眼神黯淡下来:“这一切,与我又有何干?我什么也改变不了。”
林丹青见她如此,欲言又止,终是没再多说。
然而,有一个人改变了宋雪凝的心境。
那便是永宁郡主。以她这般尊贵的身份,竟也屈尊前来拜访宋雪凝。宋雪凝与宋正卿连忙起身相迎。
永宁郡主此次微服而来,未带多少仆从。
她见到林丹青,微微一笑。
前些时候她也曾请林丹青画过像。
郡主落座后,轻声问道:“方才在聊什么,这般热闹?”
林丹青便将老赵发财的奇事又说了一遍。
永宁郡主听罢,轻“咦”一声:“倒是巧了。我府里也有个老仆妇,前些时日向我请辞,说她竟也发了一笔财。”
宋雪凝问:“她也发了财?如何发的?”
永宁郡主道:“她在我家伺候多年,并非卖身的奴仆,来去自由。我只知她有个儿子要成亲,却凑不齐聘礼,一直为此发愁。可这段时间她忽然容光焕发,说挣了一大笔钱,是拼命挣来的,也不知究竟如何拼法。总之她高高兴兴家去,还给府上递了请帖,邀我去喝喜酒。我不得空,便让管家代为前往。管家回来说,那仆妇确是阔绰了,流水席摆了三天三夜。只是……他无意中听那仆妇的邻居说,她那钱似乎有些晦气,自打发财后,她好几次在池塘险边险些滑倒淹着,古怪得很。”
宋雪凝安安心惊。
突然有钱,然后突然濒死。
居然又和杜侍郎联系上了。
难道杜侍郎、老赵和老仆妇之间有什么诡异的关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