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被推开时发出一声闷响,那人脚步未稳就单膝跪地。
“大人!”
那人单膝点地,语气急促。
“刚刚探到急报,将军陆楚晏在吉安大街遭人袭击!”
他的呼吸还有些紊乱,额角渗着汗珠,显然是一路奔袭而来送信。
胡德威眼神猛地一沉:“细说。”
他放下手中的书卷,身体微微前倾。
“刺客穿黑袍、蒙着脸,身法快得离谱,出手时带着刺骨寒气,用的像是冰属性的功夫。跟一年前夜袭将军府的那个凶手,几乎一模一样。陆楚晏被吓了一跳,好在没挂彩。巡城兵赶到之前,那人就溜了。”
那暗卫一口气说完所有情报,每一个字都不敢含糊。
胡德威慢慢坐回椅子上,指尖在纸上轻轻点着。
所有线索一下子都串上了。
那个刚回来的杜若,根本躲不过去。
他停了几息,朝两个手下摆摆手。
“退下,今晚的话,一个字也不能传出去。”
屋里顿时安静下来。
两名暗卫迅速退出,房门重新关紧。
烛光照在桌面上,映出一片昏黄的影子。
胡德威盯着杜若住的院子方向,眼神幽深。
去年杀进将军府伤人的黑衣人,就是她!
所有的迹象都指向同一个答案。
他心头泛起一阵波动。
她前后两次冲着陆楚晏下手,图个啥?
他站起身,脚步轻得没声儿,沿着长廊朝杜若的院子走去。
夜风微凉,吹动檐角的铃铛,但他走得极稳。
走到门口,屋里烛光晃动,窗纸上映着个模糊人影。
布料摩擦的声音隐约可闻。
胡德威抬手,敲了敲门。
屋内窸窸窣窣响了几下,接着门开了一条缝。
细微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月光从门缝中斜照进去,映出一道纤细的影子。
杜若穿着件素净的白睡裙,头发披着,脸上还挂着一丝刚醒的迷糊和惊讶。
“大人?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她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微哑,语调轻软。
发丝有些凌乱地贴在脸颊上,眼尾微微泛红。
她一只手搭在门框边缘,身体略微侧倾。
瞳孔在灯光下微微收缩,对眼前的景象作出自然的反应。
要不是底下兄弟说得板上钉钉。
胡德威真能信她一整晚都没出过这屋子。
他耳目遍布府邸各处。
尤其是通往后院的几个关键路口,都有固定的眼线轮值。
半个时辰前,有人看到一道黑影翻墙而出,方向正是城东废庙所在。
而那个身形,与杜若平日行走的姿态极为相似。
消息传到他手中时,他正在书房批阅公文。
“顺道过来看看,前阵子忙得没空,总惦记着白姑娘这边过得怎么样。”
“府里一切都还顺心吗?脑袋里的事儿……有没有想起来一点?”
杜若手指轻轻一缩,藏在袖子里的指尖掐了下掌心。
“大人太体贴了,住得挺安稳的。就是那些过去的事儿,越想越晕,一碰就疼得厉害。”
她说这话时低下头,睫毛轻颤。
“要不是大人收留,我一个无依无靠的,真不知道往哪儿去。”
她说完这句话时嘴角微微向上牵动。
胡德威静静望着她。
他没有立即回应,而是沉默片刻。
脚下的靴子未曾移动半分。
但那种压迫感却是实实在在存在的。
“既然安顿下了,就别勉强自己,慢慢来。”
他嗓音软了些,没再追问从前的事,换了个话题。
“最近京城不太平,你若没事,最好别到处走动。”
说完后依旧注视着她,等待她的反应。
话落,他便站起身,动作自然。
走廊上的灯笼随风轻晃,在地面投下摇曳的光影。
杜若规规矩矩送他出门。
一直等到那个青色背影拐过长廊,彻底看不见了,才收回目光,轻轻把门合上。
她闭上眼,将刚才的每一句话在脑中重新过了一遍。
“这趟……真是凑巧路过?”
她眼神有点飘,嘴唇轻抿。
“怎么总觉得,他话里有话,像是摸到了点什么。”
右手无意识地摩挲着左腕上的玉镯。
“莫非我回来的时候,被他的暗线瞧见了?”
杜若皱着眉,脑子飞快转着。
她在废弃庙宇待了将近一个时辰,取回了一份密信。
往返路线都是精心设计过的,避开所有明哨。
但若对方安插的是流动暗桩,或者是夜间巡更中伪装成仆役的眼线。
那确实有可能捕捉到蛛丝马迹。
想起胡德威刚才那双仿佛能照穿皮囊的眼睛。
她咬了咬下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下次动手……得更隐秘才行。”
陆楚晏在吉安街被人下手的事,被上面压了下来,知道的人不多。
朝廷中几位掌权的阁老亲自下令封锁消息。
街头巷尾虽有些许流言传出,但不过两日便悄然沉寂。
百姓们照常买菜做饭,没人去深究背后究竟藏着什么。
没几天,风头就过去了。
茶楼酒肆里谈的也换成了新戏班来了角儿。
巡城司的差役巡逻如常,马蹄声踏过青石板路。
就连府衙门前张贴的告示也都与往常无异。
京城表面依旧热热闹闹。
达官贵人们坐在软轿里穿街过市,衣襟上的金线在阳光下闪着微光。
商贩推着车叫卖糖葫芦和烤饼,孩童追着风筝跑过巷口。
可若是仔细看,偶尔能在某些宅院墙角发现暗哨的身影。
他们不动声色地扫视四周,耳朵微微侧动。
将军府里,日子照常过。
清晨鸡鸣刚响,厨房就升起炊烟。
下人们低头穿梭于回廊之间。
主院灯火通明,丫鬟守在门外。
陆楚文整天埋在书堆里,为府试拼命啃书,一页一页翻得连茶都顾不上喝。
每读到关键处,就用朱笔圈出重点。
困了便用冷水洗把脸,坐直身子继续诵读。
陆楚逸一大早就扎进演武场,一身劲装练到汗透重衣。
银枪使得呼呼带响,时不时跟护卫过两招。
他每日卯时准时到场。
先跑五圈校场,再扎马步半个时辰。
长枪舞动时震开空气,枪尖划出一道弧线。
对阵护卫时不许对方留手。
一旦发现有人放水,立刻停下斥责,责令重来。
陆楚武把自己关在工坊,满地零件堆得跟小山似的。
草图纸一张接一张,死磕那张连弩图。
他手中拿着刻刀,一点点修正弓臂的角度。
废掉的弩机扔了一角。
他不吃饭也不歇息,饿了就让小厮送几个馒头进来,边吃边画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