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镜海市的第一缕晨光刺破云层时,方圆律师事务所的会议室里,灯火通明如昼。
江聿的王牌团队像一支配合精密的特种部队,一夜未眠。咖啡因和肾上腺素是他们的燃料,法律条文是他们的弹药。
最终,所有的成果被装进了数个巨大的文件箱里,堆在门口,像一座即将发动冲锋的攻城槌。
“总计,”首席助理赵姐看着手里的清单,声音里带着一丝疯狂的亢奋,“证据异议申请书37份,程序瑕疵质询函19份,原告主体资格异议书8份,管辖权异议申请5份……附件材料共计986页。出发!”
上午九点,镜海市第一法院,诉讼服务中心。
负责立案的书记员小张正打着哈欠,啜饮着他今天第三杯枸杞菊花茶,盘算着中午是吃黄焖鸡还是猪脚饭。
就在这时,一辆巨大的文件推车伴随着滚轮的轰鸣声,停在了他的窗口前。车上,文件箱堆得像一座小山。
“您好,”赵姐脸上挂着无可挑剔的职业微笑,“我们来立案。”
小张的哈欠打到一半,僵在了脸上。他茫然地看着那座文件山,又看了看赵姐,结结巴巴地问:“这……这些……全都是?”
“这只是一部分。”赵姐微笑着,从最上面的箱子里抽出一份文件,“我们先从这份《关于原告方涉嫌诉讼欺诈的初步证据及申请紧急中止审理的异议书》开始吧。”
小张看着那份比砖头还厚的文件,又看了看身后排着长队的其他律师,脸上的表情从惊讶,到呆滞,再到一种混合着茫然的绝望。
他知道,他今天的黄焖鸡和猪脚饭,大概都要泡汤了。法院的正常流程,在这一刻,被这辆来自方圆律所的推车,撞得人仰马翻。
同一时间,天衡律所,唐讼的办公室。
助理正惊慌失措地汇报着法院那边传来的消息。
“……头儿,江聿疯了!他把法院的诉讼服务中心给‘淹’了!听说负责立案的书记员当场就申请换岗了!”
唐讼正用一方丝绸手帕,慢条斯理地擦拭着他那副金丝眼镜的镜片。他听完汇报,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只是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冷笑。
“垂死挣扎。”他淡淡地评价道,“他以为用废纸就能挡住推土机?让他玩,正好消耗他的精力和钟亦然的钞票。”
他将眼镜戴回头上,镜片后的眼神冰冷依旧:“通知下去,我们的节奏不变。按原计划,三天后,向法院申请对暖心诊所的资产进行强制执行拍卖。我要让江聿看着他的委托人,是如何被一点点凌迟的。”
他依旧没有把江聿的行动放在眼里,这种傲慢,让他错过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而另一条战线上,猎人已经悄然叩响了猎物的门。
下午,李莉家对面的廉价出租屋内,记者霍岚正透过长焦镜头的取景框,静静地观察着。
她看到李莉又一次从那个戴着口罩和帽子的神秘女人手里接过一个信封,神情比上一次更加恐慌和憔-悴。当她回到家,拉上窗帘后,霍岚甚至能从那模糊的剪影中,感受到她压抑的哭泣。
霍岚放下相机。她知道,时机到了。
她没有选择直接敲门,那只会让惊弓之鸟彻底躲进壳里。她算准了李莉每天下楼扔垃圾的时间,提前来到了那栋老旧居民楼的楼梯间。
几分钟后,李莉提着垃圾袋,精神恍惚地从楼上走了下来。
就在两人即将擦肩而过时,正往楼上走的霍岚仿佛脚下一滑,“哎哟”一声,手中的购物袋应声落地。
苹果、土豆、洋葱……滚了一地。
其中,一个用彩色毛线手工编织的、有些粗糙的狗骨头玩具,咕噜噜地滚到了李莉的脚边,轻轻碰了碰她的鞋尖。
李莉下意识地弯腰,捡起了那个玩具。
当她看清手中玩具的样式时,整个人如遭电击,浑身猛地一震。这个玩具……她认得。
霍岚没有看她,只是蹲在地上,一边手忙脚乱地收拾着滚落的东西,一边用一种极其平静、仿佛只是在自言自语的语气说道:
“唉,笨手笨脚的。这还是我一个朋友教我做的呢,她说这样做出来的玩具,小狗咬着最舒服。”
她顿了顿,将一个苹果捡回袋子里,继续用那平淡无波的口吻说:
“她是个兽医,心地特别好,就是……最近被好多人误会了。”
这句看似不经意的话,和手中这个代表着纯粹善意的玩具,像两把滚烫的钥匙,瞬间捅进了李莉心中那把早已锈迹斑斑的锁。
伪装的坚强、被迫的谎言、日夜啃噬的良心……所有的一切,都在这一刻轰然倒塌。
她紧紧地攥着那个手工玩具,看着霍岚抬起头来,那双眼睛里没有一丝一毫的逼问与审判,只有平静和真诚。
李莉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大颗大颗地砸了下来。
霍岚在心里轻轻舒了口气。她知道,自己赌对了。舆论反击战的第一块多米诺骨牌,已经被她亲手推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