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队长看着这场闹剧,想到因为些闲言碎语就闹得邻里失和,眉头紧皱。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
周围渐渐安静下来,大家都看着李队长。
“吵吵闹闹的,怎么了?”
李队长沉声开口,目光落在李翠萍身上。
“老远就听见你们在这儿嚷嚷,像什么样子!地里的活儿都干完了?工分都挣够了?有这闲工夫在这儿磨嘴皮子?”
他本意是想各打五十大板,先把场面压下去。
两边儿都骂一顿,也是一碗水端平了。
一个之前骂得最凶的婶子立刻抢着告状。
“队长!你可要评评理!都怪李翠萍这张嘴!要不是她当初在宁宁那儿瞎咧咧,说人家宁宁卖药膏黑心,宁宁那好好的、本来要白送大家的药膏,能变成收钱吗?”
“现在可好,大家想要都得花两毛钱!她这不是坑了全村人嘛!”
“就是!队长,我家娃那脖子痱子起的,晚上痒得直哭!就因为她!”
李翠萍一听,火气噌地又冒了上来,指着那婶子的鼻子就骂。
“放你娘的狗臭屁!刘彩凤!你少在这儿装好人!当初我说的时候,你不也跟着点头来着?现在倒全怪到我一个人头上?”
“江宁宁自己要收钱,是她钻钱眼里了,关我屁事!有本事你们找她去啊,围着我干啥?看我好欺负是不是?”
她越说越激动,唾沫星子乱飞,手臂挥舞着,差点戳到旁边人的脸。
李队长看着李翠萍这泼辣蛮横、死不认账的样子,心头火起,声音也严厉了几分。
“李翠萍!你少说两句!事情不就是因你而起?要不是你到处嚼舌根,能有今天这事?你给大家伙儿道个歉,这事就算过去了!”
“都是一个村的,抬头不见低头见,闹成这样好看吗?”
李队长觉得自己作为一队之长,出来调停,李翠萍再怎么泼辣,总得给点面子。
谁知李翠萍正在气头上,又被众人指责,觉得面子上下不来台,一听李队长也向着别人说她,顿时炸了。
“我道歉?我道哪门子歉?”
她猛地一甩胳膊:“李建国!你别在这儿充好人!你凭什么说我?啊?你以为当个队长就了不起了?就能随便定我的罪了?”
她一边骂,一边激动地往前凑,手指头几乎要戳到李队长的胸口。
李队长被她这混不吝的态度气得脸色铁青,下意识地抬手想格开她几乎要戳到自己脸上的手指,语气也更重了。
“李翠萍,你注意点态度!像什么话!”
“我注意个屁!”
李翠萍彻底失去了理智,见李队长抬手,还以为他要动手,常年干农活的粗壮胳膊猛地用力一挥,想要打开李队长的手。
她这一下又急又猛,根本没看方向。
只听啪的一声脆响!
李队长猝不及防,只觉得脸颊上一阵火辣辣的疼。
周围瞬间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
李翠萍……她……她竟然一巴掌打在了李队长的脸上!
虽然看样子是无意的,但确实是实打实地挨了一下子!
李翠萍自己也愣住了。
看着李队长脸上迅速浮现的红痕,举着的手僵在半空,嚣张的气焰像是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瞬间熄了大半,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
李队长捂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李翠萍。
他当了这么多年队长,在村里也算有头有脸,何时受过这种待遇?
而且还是被一个妇道人家当众打了脸!
他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李翠萍,嘴唇哆嗦着,半天才吼出一句。
“你……你……反了天了!李翠萍!你等着!你看我开不开社员大会处理你!”
说完,李队长觉得颜面扫地,再也待不下去,捂着脸,怒气冲冲地拨开人群走了。
那背影,十足的憋屈和怒火。
这下,围着李翠萍的人更来劲了。
“哎哟喂!李翠萍你敢打队长?”
“了不得了!真是泼妇啊!”
“这下看你咋办!等着挨收拾吧!”
李翠萍心里又怕又悔,但嘴上还不肯服软,色厉内荏地嚷嚷:“打……打怎么了?谁让他拉偏架!活该!”
可这底气,明显不足了。
她推开众人,灰头土脸地钻回自己家,砰地一声关上了门,躲在屋里不敢出来了。
李队长在村里当众挨了李翠萍一巴掌,这还了得?
这事儿就像长了翅膀,眨眼间就传遍了红星村的每个角落。
别说李队长自己气得晚饭都没吃,就是其他村民也都议论纷纷,觉得李翠萍实在太不像话。
几天后,生产队召开了一次临时的社员大会。
打谷场上,气氛严肃。
李队长脸上那点红印子早消了,但心里的火气可没消。
他站在前面,把李翠萍挑拨是非、引发村民争吵、乃至最后动手打了队长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都摆了出来。
“咱们红星村,向来民风淳朴,团结互助!可李翠萍同志呢?整天东家长西家短,搬弄是非!这次更是闹得邻里不和,影响极其恶劣!还动了手,这是什么性质的问题?”
李队长声音洪亮,带着压抑的怒气。
底下的村民窃窃私语。
“是该管管了,太泼了!”
“打队长,这胆子也太肥了!”
“就是她害得咱们现在买药膏要花钱!”
李翠萍男人蹲在角落,脑袋都快埋进地里了,觉得脸都被这婆娘丢尽了。
李翠萍本人站在人群前面,脸色一阵红一阵白,还想犟嘴。
可看着李队长那铁青的脸和底下村民指指点点的样子,到底没敢再撒泼。
最后,队里决定,对李翠萍进行处罚。
扣罚她十个工分,并责令她在大会上做公开检讨,保证以后不再犯。
这在靠工分吃饭的年代,十个工分可不是小数目,够她肉疼好一阵子了。
更别提还要当众检讨,对于李翠萍这种好面子的人来说,简直比挨顿打还难受。
她梗着脖子,在众人或鄙夷或看热闹的目光中,含糊不清地念了份不知道谁帮她写的检讨书,每一句话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赔了工分又折了面子,李翠萍不敢怨罚她的队里,更不敢怨那些跟她吵架的村民。
法不责众,而且她也吵不过。
这股火气绕了一圈,最后落在江宁宁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