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承漪不意外是这个结果。
两人见面次数越多，只会病得愈厉害。
宋承漪托着下巴，佯装思考状，道：“不瞒娘娘，我曾听说，男女命格若是不合，就会出现这种状况。”
荣贵妃道：“不合？不可能，本宫请过钦天监的人算过，虽不是六合，也够上了三合。”
宋承漪严肃地道：“娘娘不妨再多请几人算算，此事关乎三皇子的生死，还是要谨慎对待。”
事关三皇子的命，荣贵妃不得不严阵以待，她黛眉皱紧。
“有这么严重？”
“三皇子与侯府三姑娘的命数不合，强行在一起，结局只有一个。”
荣贵妃紧张：“是什么？”
宋承漪拖着音调，遗憾地道：“生离死别。”
在一旁的郁攸迟端起酒杯，借着宽袖，遮住唇角的弧度。
没什么比三皇子的命更重，荣贵妃失手将桌上的酒壶打翻，幸好是个空的。
宋承漪见到贵妃的反应，顿时心安，这场联姻应该就此作罢了。
太监在门口高声通传：“皇上、皇后驾到！”
众人忙起身行礼，荣贵妃仍在失神。
宋承漪悄悄打量了两眼。
文睿帝今日的精神看着倒是不错，不用身边的太监徐大达搀扶着，可以自己行走，但也难以掩盖龙袍下身体的枯瘦无力。
诸人心内皆知，这位天子所剩的时日不多。
宋承漪抿唇，忽然有几分伤怀。
这世上真心对待佑郁攸迟的人，本就不多，若是皇帝崩逝，谁还能护着他。
她转头看了身旁男子一眼，他眉目微敛神色安宁，像是没有任何事能令他忧虑。
察觉她的目光，郁攸迟侧眸望向她。
宋承漪手背一热，手被他拉住，文睿帝经过他们二人桌前，郁攸迟将她的手包在掌心。
帝后二人同时瞥了一眼，步子默契地微顿，而后继续行前。
与拖着步子强撑的文睿帝相比，崔皇后的步伐明显轻快又透着得意。
皇帝垂垂老矣，虽还能看出年轻时的俊朗，但与如今的崔皇后坐在一处，就像隔了一代人。
崔皇后面容辨不清年龄，只能通过全身威仪窥见些岁月沉淀的味道。
天家的贵气养人不假，崔皇后睥睨众生的心气更足。
宋承漪缓缓落座，崔皇后当初安插“她”在郁攸迟身边，到底是为何？
她垂眸思索着。
已然忘记了，被郁攸迟牵着的手，一直没有放下过。
帝后落座后，说了几句官话，便宣了西愈十三皇女觐见。
明霜戈一身橙黄层叠锦裙，就似明亮的太阳，走路时脚腕间的金铃清脆响动，就像一首欢快的曲子。
她进殿时，一打眼就看到了坐在东席中间的郁攸迟。
视线不由自主被他身边的女子吸引。
那冠极为华丽，在宫灯下璀璨夺目，更显她容貌的秾丽。
像是雨后的海棠花，盛满了世间的雨露和鲜妍，是西愈女子没有的柔软。
明霜戈昂着下巴，只是美则美矣，却没有丝毫攻击力。
正襟危坐，举止贤静，笑眼盈盈，一看就没脾气。
很是无趣。
明霜戈收回目光，快步行到御座前，声音清脆地道：“见过皇上、皇后。”
十三皇女行的是西愈礼节，将右手按在胸口，身子半蹲，微微低头。
文睿帝并未露出不悦之色，崔皇后却皱了皱眉，扬声道：“十三皇女，来我东离，没有先学过觐见的礼数？”
明霜戈并不惧，笑着道：“皇后娘娘觉得我这礼不够？可霜戈拜见母皇，也是用的此礼。”
崔皇后唇角笑纹更深，嗓音随和，但语气不容抗拒。
“十三皇女既来之，就要按我东离之法行礼。”
皇后要给这位骄纵的小殿下一个下马威？众东离朝臣亲眷都在看好戏。
明霜戈干脆地道：“我不会。”
崔皇后挑眉，道：“皇上遣去迎你的官员，竟然未向你教授此礼？”
若明霜戈不会这礼数，便是礼官的失职。
殿中的众人齐齐看向郁攸迟。
宋承漪也看过去，不知他要如何应对。
郁攸迟略略抬眼，右手按在席案上，在大家以为他要做什么时，他斟了一杯酒抵到唇边。
一杯酒入喉，人家压根不搭理殿内的争锋。
气氛陷入僵局。
崔大夫人王氏接起话茬，道：“小殿下不会没关系，我东离有规矩懂礼数的女子有不少，可以为小殿下找一位好教习。”
崔皇后道：“既是攸迟未尽到的责，便由他带来的人善后吧。”
明霜戈本想拒绝，听到这话，看向端坐在郁攸迟身边的姑娘，这次是明目张胆的看。
宋承漪没想到这事儿会落到她头上。
她得起身回皇后的话，只是右手还被郁攸迟拉着，这么一站起，两人拉着的手就暴露在众人的视野中。
宋承漪咳了一声。
郁攸迟不松反而攥得更紧了，从包着她的手，变成了十指相扣的姿势。
各色的视线投来，因为有这只暖热的手，宋承漪不心慌。
郁攸迟缓缓起身，道：“皇后刚才说什么？我未尽到何责？臣听力不大好，还请皇后再说一遍。”
不等崔皇后说话，底下的朝臣就激愤地说起郁攸迟将十三皇女扔在大街上，未完成迎接使命之事。
内阁学士吴白本更是大做文章，简直就要将郁攸迟说成了不顾两国交情，不忠不义之人。
五皇子封宸安皱眉道：“吴大人，表兄不是那样的人，也许只是有急事要去忙罢了，何至于那么严重。”
郁攸迟颔首，“还是五皇子了解臣，臣确实有要紧事要去做，晚一刻都不行。”
要紧事......
宋承漪心有点慌，郁攸迟上马车前，还有功夫去处理旁的事吗？
封宸安问：“果然如此，不知表兄是什么要紧事？”
郁攸迟一本正经地道：“臣忙着给家中新晾晒出的雪菊数数，看是单，还是双。”
封宸安表情凝滞片刻，殿内空气也安静了一瞬。
数菊花？菊花可有什么引申含义？
众人百思不得其解。
听后，宋承漪像是被定住。
自己在马车做的那些事，郁攸迟都瞧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