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紫色的能量屏障在通道两端嗡嗡作响,如同死亡的倒计时。猎杀者冰冷的镜面头盔上反射着林黛苍白而紧绷的脸。空气凝滞,只剩下能量武器蓄能的低频嗡鸣,以及身边遗民们粗重而绝望的喘息。
阿米尔长老猛地转头看向林黛,那眼神复杂得如同碎裂的星辰,混杂着最后一丝不敢置信的质问和彻底沉沦的绝望。“你……你带我们来的……”他的声音干涩嘶哑,每一个字都像裹着冰碴。
林黛的心脏被这眼神刺得生疼,但她没有时间辩解,甚至没有时间去消化那彻骨的背叛感。求生的本能和无数次在训练、在直播、在废墟中磨砺出的意志,在此刻强行压倒了翻涌的情绪。
“不是我!”她厉声打断,目光锐利地扫过仅存的三名遗民,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是通讯被监控了,或者……更糟。但现在,想活命,就信我最后一次!”
她没等他们回应,右手猛地抬起能量手枪——并非对准步步紧逼的猎杀者,而是猛地射向头顶一处看似与其他地方无异的金属接缝!
“砰!”
非致命能量束撞击的瞬间,那处接缝猛地爆开一团耀眼的电火花!预设的防御性电流陷阱被提前触发,蓝色的电弧如同失控的蛇群,瞬间窜向离得最近的一名猎杀者!
那猎杀者显然没料到这一手,装甲虽然抵御了大部分伤害,但动作不可避免地出现了一瞬间的僵直和系统紊乱。
“走这边!”林黛在开枪的同时就已经矮身冲向侧方墙壁——那里有一个被她刚才观察到的、因能量屏障启动而略微变形的通风栅格!
求生的欲望压倒了一切。阿米尔和幸存的两名遗民几乎是本能地跟着林黛,用尽全身力气撞向那松动的栅格!
“哗啦——!”
锈蚀的金属栅格向内脱落。后面是一个更加狭窄、布满灰尘和线缆的维护通道,仅容一人匍匐通过。
“快!”林黛率先钻入,同时将过载发热的能量手枪调至最后的手动引爆模式,反手塞进了刚才触发陷阱后仍在闪烁电火花的接口处。
猎杀者已经从电流麻痹中恢复,暗紫色的能量射流瞬间覆盖了他们原先站立的位置,将地面腐蚀得坑坑洼洼。为首的猎杀者迈步上前,正要追击——
“轰!”
林黛留下的能量手枪轰然爆炸!虽然威力不大,但爆炸引发的连锁反应和更强烈的电弧闪烁,成功暂时阻碍了入口。
黑暗、逼仄、弥漫着陈年灰尘和机油味的维护通道,成了他们暂时的庇护所。林黛不敢停歇,凭借着之前在管道中记下的方向和一种近乎直觉的方位感,拼命向前爬行。身后传来猎杀者试图暴力破拆通道入口的沉闷撞击声,每一下都敲击在众人的神经上。
不知爬了多久,直到那撞击声变得遥远而模糊,林黛才敢稍微放缓速度。她靠在一束粗大的冷却管道旁,剧烈地喘息着,左臂的伤口因为剧烈运动而再次渗出血迹,火辣辣地疼。
微光照明棒再次亮起,照亮了另外三张惊魂未定的脸。阿米尔看着林黛,眼神里的怀疑并未完全散去,但多了一丝复杂的审视。另外两名年轻的遗民,则更多是依赖和恐惧。
“我们现在……怎么办?”其中一个声音颤抖着问。
林黛没有立刻回答。她关闭了个人终端所有对外连接功能,彻底切断了与傅深——或者说,与那个可能已被敌人控制的频道——的联系。孤立无援。这四个字从未像此刻这般真实而沉重。
她回想起“夜枭”提供的碎片信息,回想起阿米尔之前提到的“万用接口”残存数据,回想起“环之影”首领在广播中提到的“钥匙”……
信任?她还能信任谁?
联盟内部可能已被渗透。傅深,这个她一度视为坚实后盾的人,提供的却是致命的陷阱。眼前的遗民,刚刚才经历了一场因她(或者说因她带来的通讯)而导致的背叛,他们还能毫无保留地相信自己吗?
“我们不能去傅深指定的任何地点,也不能再相信来自那个渠道的任何信息。”林黛的声音在狭窄的空间里显得异常冷静,她看向阿米尔,“阿米尔长老,你之前提到‘万用接口’的残存数据……它具体在哪里?除了自毁,还有没有其他方法保护或利用它?”
阿米尔沉默了片刻,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挣扎。最终,他嘶哑地开口:“数据核心……在‘创生之柱’下面,那是星环能量网络最初的中枢,也是崩溃的起点。自毁……是最后的手段,会彻底湮灭那片区域,我们……我们也无法逃脱。”
他顿了顿,看着林黛:“你……真的不是他们的人?”
“如果我是,你们现在已经死了,数据也早已到手。”林黛迎着他的目光,毫不回避,“我现在唯一的生路,就是阻止‘环之影’,弄清楚真相。这同样也是你们唯一的生路。”
她的坦诚,或者说她此刻别无选择的境地,似乎打动了阿米尔。老人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决心:“‘创生之柱’区域能量极其狂暴,空间结构脆弱,常规路径根本无法靠近。但是……‘遗民之钥’,它不仅仅是身份标识。在特定的能量节点,它能……能短暂稳定周围的空间乱流,揭示出隐藏的路径。这是古代建造者留下的后门,只有‘钥匙’持有者能触发。”
林黛心中一动,取出了那枚依旧微热的生物密钥。它此刻散发着比之前更明显的柔和光晕,仿佛与周围某种无形的能量场产生了共鸣。
“你需要我们带你找到那些能量节点,”阿米尔继续说道,语气带着一丝决然,“只有常年生活在这里的遗民,才能在这种环境下辨认出那些节点的微弱痕迹。没有我们,你找不到路。但没有你的‘钥匙’,我们就算找到节点也无法通过。”
相互依存。这是目前唯一可能建立的、脆弱的信任纽带。
林黛看着阿米尔,又看了看另外两名眼中重新燃起一丝微弱希望的遗民。她知道自己没有更好的选择。独自一人在这种环境下,生存几率微乎其微,更别提完成任务。
“好。”她沉声道,“我们合作。你们带路,我负责用钥匙开路。目标,‘创生之柱’。”
短暂的休整后,队伍再次出发。这一次,方向由阿米尔和熟悉地形的遗民指引,林黛则紧随其后,时刻感知着“遗民之钥”的反馈。
他们在废墟的更深处穿行,避开主干道,穿梭于断裂的桥梁下方、巨大的冷却管道内部,甚至有一次,需要利用“遗民之钥”短暂开启一扇伪装成岩壁的应急门。环境越来越恶劣,能量乱流如同无形的刀片,时不时撕扯着他们的护甲和神经。空间畸变让距离感变得错乱,有时一步踏出,仿佛跨越了数十米。
每一次抵达阿米尔所说的能量节点,林黛便集中精神,引导“遗民之钥”的力量。柔和的光芒从密钥上扩散开来,如同水波般荡漾,所过之处,狂暴的能量似乎暂时温顺下来,前方扭曲的空间中,会短暂浮现出一条若隐若现、由微弱光点构成的路径。他们必须抓紧这短暂的稳定期快速通过。
这过程极度消耗精神,林黛感到太阳穴突突直跳,冷汗浸湿了后背。但她咬牙坚持着,这是他们唯一的希望。
在一次成功穿越一片极度不稳定的碎片带后,他们暂时落脚在一个相对稳固的金属平台上。阿米尔指着远处,在一片混沌的能量风暴和破碎的星体残骸中央,一道即便在如此混乱环境中依然能隐约辨认出的、贯穿视野的巨大扭曲柱状结构。
“那就是……‘创生之柱’……”阿米尔的声音带着敬畏与恐惧。
林黛凝望着那毁灭的奇观,能感受到“遗民之钥”正在变得滚烫,与那片区域的共鸣越来越强烈。
然而,就在她稍稍松一口气的瞬间,侧后方一片阴影中,一道暗紫色的能量射流毫无征兆地疾射而来,目标直指她握着密钥的右手!
速度之快,角度之刁钻,远超之前遭遇的猎杀者!
林黛根本来不及完全闪避,只能下意识地将手一偏——
“嗤!”
能量射流擦着密钥的边缘而过,灼热的高温几乎让她脱手。而攻击的来源,那个隐藏在阴影中的猎杀者,其装甲的色泽更深,肩甲处有一个诡异的、如同漩涡般的标记。
他仿佛早已潜伏在此,等待着他们放松警惕的这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