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凤衍沉默。
方才还温馨的气氛,瞬间荡然无存。
秦玉卿“哇”的一声呕出口血来,林风衍面色巨变,他一把扶住秦玉卿朝外厉声喝着:“快请大夫——”
婢子们乱成一团。
秦玉卿伏在榻边连声呕着,头上玉簪滑落在地,“叮”的一声,碎成三节。
她面色涨红额头经脉浮起,发髻散乱,颤着手去揪林凤衍衣袖,“凤衍....”
林凤衍心神巨震,又悔又痛,他紧紧抱着她,用袖子胡乱擦着她唇边血迹,又去握她的手:“玉卿,我在!”
“你好...好狠的心...”秦玉卿眼中满是受伤,她颤着唇,一把推开他。
他紧紧搂住秦玉卿,看着地上混着药液的鲜血,他紧咬牙关,将眼中泪意合着胸中痛意逼了回去。
“我在,你定不会有事的!”林凤衍似承诺,似保证,眼神痛楚极了。
还好林凤衍将大夫请了住在公主府,大夫来的很快,好一番忙活后,擦着汗道:“公主安然无恙!”
林凤衍怒目:“那为何会呕血?”
那大夫避开他目光,战战兢兢:“...急火攻心...”
林凤衍悔恨交加,忙去看秦玉卿,他神色欣慰:“公主没事就好!”
秦玉卿却手按在腹部,疾言厉色:“那我腹中孩子呢?”
那大夫看了林凤衍一眼,“胎儿无恙!”
秦玉卿长长松了口气,身体软了下去,林凤衍一把扶住,示意大夫出去。
不妨秦玉卿一把揪住林凤嫣的袖子,看着他一字一顿:“告诉我,这是什么药。”
林凤衍声音沙哑,将一盏茶递过去:“公主且用些,润润喉。”
秦玉卿逼视着他。
林凤衍避开她的目光,艰难说道:“这是...对公主身体好的药...”
“那对咱们孩儿呢?”秦玉卿紧紧盯着他。
林凤衍脸色生硬,没答。
气氛一时凝滞。
“呯”的一声,秦玉卿一掌打翻林凤衍手中茶盏。
她身体一晃,朝旁倒去,林凤衍急忙抢上前抱住,“公主!”
他紧紧搂住她,面容急切满是担忧。
秦玉卿一掌扇在他的脸上,厉声呵斥:“滚开!”
林凤衍神情隐忍,双目血红:“公主——”
秦玉卿一把推开他,气喘吁吁朝外喝着:“来人——!”
珠帘外的婢子们,齐齐涌了进来。
秦玉卿艰难下地,含泪道:“即刻备车回宫!”
“不可!”林凤衍忙阻拦:“公主,您的身体容不得颠簸!”
婢子们只听公主调遣,立即上前扶住秦玉卿。
林凤衍眼皮一跳,见秦玉卿挣扎着朝外走,忙拦。
秦玉卿骤然色变:“你敢拦吾?”
金枝玉叶一朝发怒,有着不容忽视的威严。
林凤衍神色巨变,他掀袍在秦玉卿面前缓缓跪下,以额触地:“夜叩宫门,实属不妥,请公主三思!”
秦玉卿笑容凄苦,“好一个驸马!”
“我竟小瞧了你!”
她身体一软,跌坐在榻上气喘吁吁,林凤衍膝行着去扶,却被秦玉卿喝止:“别碰吾!”
林凤衍手一僵,停在半空,他面容生硬,“公主要打要罚,臣受着,万望保重凤体!”
秦玉卿抓起桌上茶杯朝他掷去。
林凤衍不闪不避,那茶杯不偏不倚,“咚”的一声,砸在林凤衍额上。
林凤衍闷哼一声,霎时间鲜血混着茶水,淋漓落在他胸前衣襟上。
秦玉卿惊呼一声,眼中一抹慌色一闪而过,她指尖一动朝前探去,却又蜷缩着收回。
林凤衍看着秦玉卿的手,眼神希冀,却在她的手收回去时,眼中光彩寂灭。
秦玉卿扭过头,不看林凤衍,声音生硬尖锐:“出去!”
林凤衍沉默片刻,起身走了出去。
秦玉卿眼中瞬间落泪。
婢子面面相觑,忙来劝,却被赶了出去。
第二日一早,面容憔悴的秦玉卿叫人备车回宫。
婢子们进来,面容惊慌:“驸马在门外,跪了一整夜!”
秦玉卿沉默良久,“为何不报?”
为首的婢子头垂的低低的:“驸马不叫扰了公主清净!”
秦玉卿坐了良久,扶着婢子的手,走到檐下。
旭日初升,碎金般的阳光,落在阶下的林风衍身上。
他身上依旧是昨日被血污的衣衫,额头上伤痕明显未曾包扎,短短一夜他沧桑许多,下颌上满是青黑胡子茬。
秦玉卿心里一痛,缓缓出声:“给吾一个理由!”
林凤衍沉默片刻,他缓缓叩头额头抵地:“是臣的错,请公主降罪!”
秦玉卿神色变幻,注视着阶下的林凤衍,良久才发话:“今日起,无诏,驸马不得入公主府!”
林凤衍身体一震,抬眸望她,眼中满是不可置信:“请公主收回成命,凤体....”
秦玉卿不怒自威:“吾的命,你敢不遵?”
林凤衍神情僵硬,沉默许久之后才道:“臣,遵命!”
秦玉卿眼中瞬间落下泪来,她转身急急朝内走,眼前一晕,身体跟着晃了一晃,唬的婢子们忙搀扶住。
林凤衍大步抢上来扶住她,却被秦玉卿挣脱,她看也不看林凤衍,只扶着婢子的手,慢慢进去了。
林凤衍立在原地,久久未动。
身旁,是流水一般的婢子,将他日常用物挪了出来,堆了满院。
一个婢子捧着东西上前,小心翼翼的端给他:“公主有命,请驸马速速离开!”
那是一件尚未缝制完成的男子外衫,是两人情浓、公主尚未有孕时,说要亲手做给林凤衍的,只孕后不能动针搁置在那里。
看着那上面的花样纹路细密针脚,林凤衍神色黯然,轻轻抚摸片刻,接了过去,哑声道:“侍候好公主,若是公主不好,速速遣人去林府找我!”
那婢子应声:“驸马安心,婢子晓得轻重!”
林凤衍脚步迟缓虚浮,怀抱衣衫,慢慢走了出去。
初升日光将他影子拉的又细又长。
..........
盛园。
下了马车,陈婉清打量着眼前名满京都的园子。
白墙黑瓦,丛丛碧竹越墙而出,随风潇潇,透着一股幽静。
这座园子原是依附宰相的巨贾所造别院,仿着江南园林修筑,专为奉承拍马宰相一系官员,游乐宴饮纳美所在。
宰相被诛后,那巨贾亦被牵连,家业彻底落败。巨贾子孙为避祸,低价转手别院,却因占地庞大价格昂贵又沾上宰相一案,一时无人敢接手,渐渐荒废。
六七年前,不知何人竟然出手买下这园子,修缮一番后,做了个富贵人家来往宴请所在,因只做高官富户生意,普通平民百姓,皆不得入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