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品以下官员的官服是淡青色圆领袍,王婉正式领受官服的那一天端着两件衣服匆匆回了乔州驿馆:“阿瘦,我的官服到了!”
贺寿眼睛发亮,小跑出来迎接:“真的?”
“这还能是假的吗?”王婉将盛衣服的托盘放在桌上,从上面将第一件抖落着举起来,有些疑惑地歪歪头,“这个就一件外袍吗?里面穿自己的?”
贺寿跑过来,担着衣服往王婉身上比了比,极其欢喜地笑起来:“好,真的是极好的!这衣服实在是太漂亮了!”
“嗨呀,这颜色哪里好看了?”王婉把圆领袍递给贺寿自己又扭过头将佩带拿起来仔细看了看,只见佩带中间缀着一块淡青色的瑜石。
“腰带的模样倒是不错,但是头上这个幞头绑着好难看啊……而且闷死了。”王婉有些不满地抱怨起来。
贺寿小心地拍了拍衣服:“婉婉,你试试看呢?”
王婉笑起来,扯着衣服跑向里屋:“不是试试,等会儿回县衙就是正式赴任了,要穿着的。”
等到穿好衣服,王婉别别扭扭从屋里出来,自己拿着佩带开始捣鼓起来,好不容易系好了佩带,就感觉头上紧了紧,贺寿走过来,帮着她将幞头绑在头上:“头发有点太紧了……”
贺寿松了松:“紧一点好看,漏出碎发多轻浮啊。”
王婉小声嘀咕抱怨:“你怎么跟我奶奶审美一样……”
就这么老老实实对着贺寿心口发了好一会呆,贺寿总算满意地嘀咕了一声:“差不多啦。”
他让开些,又伸手将王婉脑后的布带理了理:“实在合适,真是生来一副当官的模样!”
王婉不信这种话,但是听着到底有些受用,她转了一圈,又背着手有点得意地摆着脚摇摇晃晃走了几步:“是不是看起来格外意气风发?”
“嗯嗯。”贺寿格外配合地点头。
王婉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淡青色官袍,大约由于只是主簿的官服,这官袍做得并不算精细,也没有魏北望或者赵霁衣服上的那些暗纹,只是极其素净的一件圆领袍。
——不过这依旧是很好的一步。
王婉低头看着自己的衣服,十分满足地拍着自己身上衣服,又扶了扶头上那扎得极其规整漂亮的幞头:“继续加油努力吧,暗纹会有的,金佩带也会有的——朝着这个方向努力下去吧!”
到清河县外面的时候,裴旭示意王婉下马车:“你既然是来报道的,还是要把一套礼仪做足了才行。从县衙正门进来,章大人会给你主簿专用的一方官印。”
王婉答应了一声,捞着自己的小包袱,跳下马车,沿着清河县熟悉的石板路走向县衙。
许多人正在看着她,这些人有些似乎是认得她的,有些大约不认识,周围响起一片窸窸窣窣的议论声,听不清内容,也不知道究竟是好话还是坏话。
不过有一点倒是确凿无疑的,所有的人都在议论着她,一个穿官服的女人。
想到这里,王婉腰板直了直,反而把头仰得更高一些。
回到县衙的时候县衙正门大开。
王婉撩开下摆,拾阶而上,对着门口两个捕快拱手向前送了一下:“二位兄弟,劳烦进去通传一声,下河郡清河县大槐树村王婉,来赴任清河县县衙主簿一职。”
门口的两名捕快本是认识王婉的,此刻却板着脸,公事公办地拱手。
不多一会,章文穿着一身正式的官袍从里面走出来,见到王婉一拱手:“王大人,有失远迎,一路辛苦了。”
王婉拱手:“章大人,今后劳烦您多多关照了。”
“哪里,你我同为清河县官,应当是相互照应才对——这位王大人此后便是清河县主簿。”
王婉对着捕快拱手:“诸位弟兄,今后还请多多关照。”
捕快们早早便知道安排,此刻倒也并不惊讶,只是低头躬身,捕头站出来对着王婉抱拳拱手,语气极为客气恭顺:“属下见过王大人。”
一番半真半假的寒暄之后,众人移步后院。
王婉挺了一早上的背脊慢慢玩下来,忍不住地叹了一口气:“嘿呀,别说,这正式场合还是不一样呢,弄得怪紧张呢。”
章文哈哈笑了起来,捻须望向王婉:“你呀,平日里仪态便不是很好,如今走上了仕途,要往高处去,这方面还是要好好打磨,否则今后多少要吃苦头的。”
“多谢大人提醒——我最近也在努力修行了。不过总归还是比不上许多从小便修习四书五经的君子。”王婉抻着胳膊,跟在章文背后缓慢走着。
“这事儿急不来,你慢慢练着,总归不要失礼失仪便好。”章文背着手,“裴大人交代说接下来一段时间你打算先回大槐树村料理学堂的事情?”
“是的,不过县衙若是有公务,自然还是以县衙事务要紧。”
“最近没什么要紧事情。如今,秋收也结束了,今年收成不错,事情做得都快,眼下到明年开春,事情都并不多,若是有难解决的案子,我找人去喊你回来就行。”章文拍了拍王婉的肩膀,“专心忙那件事情去吧,凡事不用担心这里。”
王婉拱手道了谢,随即低下身:“章大人,阿柔那边……”
“唉。”
章文对着后面的捕快挥挥手,示意他们各自做事情去,带着王婉继续往前走去:“吴女婿这次打击不小,李家庄那个学堂是他操办的,如今闹成这样,他跟着也落了不少话柄。”
王婉有些尴尬地低下头:“这件事情,到底是我有些对不起阿柔……”
“没有什么对不起的,阿柔不是那是非不分之人,各自的道都是各自选的。”章文摆摆手,“你如今也算是大越的官员了,凡事只求对得起大越百姓,至于对不对得起阿柔,这不是你应当考虑的。”
王婉低头答应了一句:“是。”
章文转头看见她,叹了一口气:“不必以我和阿柔为念,你只管大胆去做——我是阿柔的父亲,但是也是清河县父母官,能看到清河县百姓活得好,比什么都叫人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