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浩根本没瞧见那辆黑车,也没听清身后的议论,满脑子都是演讲的时间安排。
他焦急地催促道:“别磨蹭了,时间紧,快走吧!再不进去连站的地方都没了!”
今天学校请了好几位业内大咖来做主题演讲,讲完紧接着就是学生们的才艺比拼环节,他和厉小雨都报名参加了,谁都不想错过关键流程。
学校礼堂里人山人海,空气中弥漫着汗水与香水混杂的气味,闷得人喘不过气。
每一把椅子都坐满了人,连过道都被挤得水泄不通,学生们一个挨着一个,肩膀贴着肩膀,几乎动弹不得。
厉小雨一手拉着冯湘湘,另一只手拼命往前拨开人群,一边挤一边抱怨:“这也太夸张了!早知道就该提前半小时来占位置!”
两人费了好大劲,终于从主厅人群的缝隙中挤了出来,拐进了礼堂后头一间昏暗的小隔间。
屋子很小,堆着些旧音响和废弃的演出服,角落里还放着一个落满灰尘的折叠桌。
王浩从墙角的桌底拖出一个破旧的帆布包,包角已经磨得发白,上面还沾着几缕蜘蛛网。
他拎着包快步走进屋,顺手把门关上,喘了口气:“总算到了,差点被挤成肉饼。”
厉小雨把另一个包一拉开,哗啦一下,将里面的东西全倒了出来。
瓶瓶罐罐滚了一地,五颜六色的化妆工具散落得杂乱无章。
她蹲下身,一样一样仔细地拣起来,按照用途分类摆好,动作熟练而利落,像是早已演练过无数遍。
随后,她站起身,转身看向冯湘湘,语气漫不经心地说道:“帮他随便弄两下就行,别太较真。”
她心里早就对王浩没有半点好感了。
从出发开始,这家伙就一直摆着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说话夹枪带棒,眼神里总带着不屑。
一路上他不是翘着二郎腿吹口哨,就是对着别人指指点点,真让人看了就来气。
这种人,凭什么要她用心伺候?
冯湘湘笑了笑,嘴角微微弯起,却并未接话。
她只是轻轻点了点头,表示听到了,然后默默拿起一把刷子,开始整理工具。
厉小雨又补了一句,声音轻飘飘的:“我今天懒得化妆了,反正轮不到我上台,你在这儿等会儿,我出去瞅瞅。”
外头传来一阵阵喧嚣声,音乐震得墙壁都在轻颤,节奏强烈的鼓点像锤子一样砸进耳膜。
观众席上掌声如雷,尖叫声此起彼伏,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那种热闹的气息透过门缝钻进来,撩拨得她心痒难耐。
她站在门口,脚底像是踩了弹簧,恨不得立刻冲出去凑个热闹。
这破化妆间,她一分钟都不想多待。
“去吧去吧!”
冯湘湘头也没抬,挥了挥手,语气温和,“外头正热闹呢,你去瞧瞧也好。”
厉小雨应了一声,顺手拉了下外套,转身推开门,一阵更响亮的声浪猛地灌了进来。
她脚步轻快地走了出去,门在她身后“啪”地一声关上了。
就在那扇门刚刚合拢的瞬间,隔间外的门突然“咔哒”一声轻响,被人从外面缓缓推开。
冯湘湘眼神微动,目光不动声色地朝门口扫了一眼,随即垂下眼帘,继续整理手中的眉笔。
她嘴角微微上扬,似笑非笑——果然,还是听到了。
王浩板着一张脸走了进来,眉头紧锁,神情烦躁。
他径直走到椅子前,咚地一下重重坐下,身体往后一靠,椅子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他语气生硬,闷声闷气地催促道:“赶紧的!动作快点!要精神点,有劲儿,别跟唱戏的似的,蔫了吧唧的,台下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呢!”
“嗯。”
冯湘湘轻应一声,抬眼打量了他几秒,没说什么多余的话。
她拿起眉笔,先用指尖轻轻抚平他的眉峰,随后精准地勾勒出眉形的轮廓。
他那两道眉毛原本粗得像两条爬虫,横亘在额下,毛发杂乱无章,显得凶相毕露。
可经她三两笔修饰,眉形顿时流畅利落起来,整张脸的气质也悄然转变。
他皮肤底子其实不错,白皙匀净,只是脸颊两侧密布着浅褐色的痘印,像撒了一把暗色的沙粒,破坏了整体的清爽感。
鼻梁两侧还零星分布着几粒小雀斑,不仔细看不明显,但在舞台强光下会格外扎眼。
冯湘湘取了遮瑕膏,蘸取少量,轻轻点在瑕疵处,再用海绵蛋一点点拍开。
粉底一盖,肤色立刻变得均匀自然,仿佛天生就该如此。
接着,她又拿起梳子,随意地为他理了理头发。
几缕乱翘的发丝被服帖地梳顺,整体发型立刻清爽了不少。
最后她喷了点定型水,轻轻一拍,三下五除二,便宣告完成。
全程不到二十分钟,动作干脆利落,没一丝拖泥带水。
王浩正低头默背演讲稿,嘴里念念有词,忽然听见冯湘湘清清淡淡地说了句:“好了。”
他一愣,下意识地伸手摸出随身携带的小镜子,对着镜面仔细端详。
眉毛的确修过了,轮廓分明,比之前精神了不少。
其他地方似乎看不出什么变化,可整张脸……
怎么看着顺眼多了?
整个人也显得挺拔清爽,不似方才那般萎靡邋遢。
“怎么样?还行不?”
冯湘湘站在一旁,双手交叠放在身前,语气平和地问道。
她生怕哪里遗漏,或是下手太重,还得重新补救。
王浩沉默两秒,盯着镜中的自己又看了几眼,终于点了点头,语气含糊地答道:“还凑合吧。没时间了,我得走了,你随意。”
他说完,站起身来,整理了下领口,头也不回地朝门口走去。
冯湘湘没再说话,只是静静地把散落的瓶罐一一收进包里,拉好拉链,提起包,默默跟在他身后出了门。
一踏出房间,她的视线便被某个身影牢牢吸引。
陆清风一身笔挺的军装,站在舞台侧边的阴影处,背脊挺直如松,身形高大而沉稳,像一株扎根于风雪中的树,沉默却充满力量。
他双手交叠垂在身前,帽檐压得略低,遮住了半张脸,但那股冷峻的气息却丝毫未减,反而愈发浓烈。
他周身仿佛笼罩着一层无形的屏障,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凛然寒意。
距离太远,冯湘湘看不清他的表情。
可她知道,他在那里。
可她总觉得——刚才,他好像朝这边瞥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