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商氏集团总裁办公室。
商世靳的特助脚步匆忙推门而入。
“商总,刚刚接到消息,庄小姐一个小时前的航班飞马德里,只有她一个人。另外……”
特助犹豫了一下,将几张照片放到他面前,“这是昨天我们的人拍到的,庄小姐和秦禹洲的母亲,在一家咖啡厅见面,两人交谈了大约半小时,看起来气氛似乎不算特别融洽。”
商世靳抓起那几张照片。
照片上,庄留月神色平静,对面的秦母表情复杂。
虽然看不清具体神情,但那氛围确实不像愉快。
死灰复燃般的希望,在他沉寂的心底炸开。
她走了?
一个人?
和秦禹洲的母亲见面不欢而散,是不是她和秦禹洲之间出了问题?
这个念头一出来,瞬间吞噬了他所有的理智。
他紧紧捏着那几张照片,边缘都起了褶皱。
离婚后的这几个月,他疯狂的用工作麻痹自己。
知道她和秦禹洲走得近,他心如刀绞,却只能强迫自己接受,那是她的选择,她的新生。
可如今,似乎出现了转机?
但,或许不仅仅是转机。
是她主动选择了离开,选择了独自远行。
这意味着她或许并未在秦禹洲那里找到真正的归宿,他或许还有机会,去弥补,去挽回。
这个想法一旦产生,便再也无法抑制。
“立刻帮我订最快飞往马德里的机票。再申请一条从马德里出发,覆盖地中海区域的私人飞机航线,时间先申请半年。
这半年内,公司所有事务交由几位副总协同处理,重大决策远程汇报。没有极其特殊的情况,不要打扰我。”
特助惊愕地抬头,连忙应道:“是!商总,我马上去办!”
……
半年时光。
庄留月兑现了对自己的承诺。
她走过了大半个世界。
从肯尼亚到冰岛,她看着角马群奔腾而过,又在极夜里看到了极光。
她在亚马逊雨林的树屋住过一周,在那个地方,更加清晰地听到了心里的声音,坚定当时选择离开的决定是正确的。
她晒黑了一些,但心里却更加清澈,疲惫与沉郁,被风吹散了不少,留下的只有自在的宁静。
她不再是庄总,不再是商太太,甚至暂时不再是禧禧的妈妈,她只是庄留月,一个贪婪地体验着世界的旅人。
旅程的最后一站,她选择了环地中海的邮轮。
mSc欧罗巴号。
她在布达佩斯登船,计划在巴塞罗那结束这段漫长的漂泊,然后回家,拥抱她思念已久的女儿,以全新的心境回归生活。
夕阳西下,邮轮航行在墨蓝色的地中海上,船尾划开一道长长的,泛着金光的白色航迹。
庄留月靠着甲板的栏杆,看着夕阳沉入海平面之下。
这半年,她很少想起北城,还有那些爱与恨交织的过往。
并非遗忘,而是将它们安放在了记忆的某个角落。
她专注于当下,寻找自己。
秦禹洲那条的信息,她看到了,没有回复,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复。
感激之余,亦有感动,但那份关乎未来的承诺,她依然给不起。
“姐姐,风大,小心着凉。”
一个带着异国口音和生涩的中文在身旁响起,伴随着递过来的一杯香槟。
庄留月回头,对上一双比爱琴海海水还要蓝的眼睛。
是丹尼尔,一个二十出头的意大利男孩,她在威尼斯认识的。
他英俊,热情,幽默,有着用不完的活力,得知她也在这艘邮轮上,便热情地充当起了导游和玩伴。
丹尼尔很会讨人欢心。
他给她披上羊绒披肩,手顺势在她肩膀上停留,带着年轻男孩特有的暧昧。
“姐姐,我订了今晚船尾餐厅最好的位置,可以看到星空和海浪。要不要一起去?吃完晚餐,我还可以给你看我新学的魔术,很有趣!”
庄留月接过酒杯。
她没有回答,反而抬起另一只手,轻轻划过他的眉骨,沿着他深邃的眼窝,缓缓向下。
丹尼尔屏住呼吸,蓝眼睛期待地望着她。
他的眼睛真蓝啊。
庄留月恍惚地想,像最纯净的海,也像记忆里某个模糊的轮廓。
丹尼尔有着接近商世靳的五官和身形,却拥有着秦禹洲般开朗爱笑的性格和体贴。
过去三十五年,她只有过两个男人。
不能否认,当初默许丹尼尔靠近,带他一起在船上打发时间,潜意识里或许也存着一点将这截然不同的两种特质投在一个短暂旅伴身上的私心。
他是年轻的,新鲜的,没有沉重过去的。
和他在一起,轻松,愉快,不必思考未来,只有当下的荷尔蒙和简单的快乐。
她笑了笑,声音被海风吹得有些飘忽。“只看魔术吗?”
丹尼尔眼睛一亮,立刻抓住她的手,放在唇边轻吻了一下,笑容灿烂:“姐姐想看别的,我当然也有,只要姐姐高兴。”
庄留月抽回手,将酒杯塞回他怀里,“你先去准备吧。”
“好的姐姐!那我等你,一定要来哦!”
丹尼尔欢快地应着,在她脸颊上贴了贴。
甲板上又恢复了宁静,只剩下海风呼啸的声音和远处隐约的钢琴曲。
夕阳只剩最后一道金边,天色迅速暗沉下来,星辰隐约浮现。
庄留月倚着栏杆,望着海面,心中那点因为丹尼尔带来的短暂涟漪,也渐渐平复。
她知道丹尼尔期待什么,旅途中常见的露水情缘她并不排斥,甚至觉得,在这旅程的终点,或许这样一场纯粹基于吸引和快乐的邂逅,也算一种圆满。
可就在刚才指尖划过他眉眼时,心底某个角落,却传来一声叹息。
就在这时,身后再次传来了脚步声。
比丹尼尔的更沉稳,也更熟悉。
庄留月以为是丹尼尔去而复返,带着他那永远用不完的热情。
她带着无奈和纵容,缓缓转身。
甲板尽头的灯光尚未完全亮起,逆着最后的天光,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已伫立许久。
海风吹动了他的衣角,却吹不散他周身那种沉静而强大的存在感。
夕阳残留的微光勾勒出他模糊却深刻的脸部,看不清具体神情,只能感受到那道目光,正穿越逐渐浓重的暮色,牢牢地锁定在她身上。
不是丹尼尔。
那一瞬间,庄留月的心脏仿佛停止了跳动,呼吸凝滞。
时光倒流,无数记忆的碎片呼啸而来。
是他吗?
还是他?
抑或是,她漂泊太久,孤独太久,生出的幻觉?
海风更大了,吹乱了她的长发,也吹散了甲板上最后一丝暖意。
她栏杆的手指,微微收紧。
那个身影,依然静静地站在那里,没有靠近,也没有离开,仿佛在等待,等待她的一个反应,一个决定。
庄留月站在原处,望着远处那个模糊的身影。
脚步驻足。
往前?往后?
向左?向右?
每一个方向,都通往未知,也都意味着告别与新生。
邮轮破开海浪,平稳地驶向繁星初现的深海。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带着咸腥味的自由空气,嘴角向上弯起一个释然的弧度。
她好像找到答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