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湘的“折翼”与萨芙拉的“香消玉殒”,如同两记沉重的警钟,在白羽哲心中长鸣不息。他彻底清醒地认识到,自己面对的敌人许洛,其阴毒与机敏远超寻常。这些日子,并非只有他在暗中织网,许洛同样在不动声色地收紧罗网,排查异己。每一步都如履薄冰,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所幸,他所求的并非一时之快,而是水落石出的真相与沉冤昭雪。如今虽然折损了姚湘这枚至关重要的棋子,但核心未损,线索已明,正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是,经此一役,长明窟已被许洛经营得铁桶一般,再想安插自己人进去,无异于痴人说梦。
识海中,相繇倒是浑不在意,懒洋洋地道:“何必舍近求远?那默笙,不就算是我们的人吗?”
白羽哲闻言,却是轻轻叹息:“默笙……她终究是正统修士,更是花家后人。我们前路艰险,步步杀机,岂能让她为了我们的事,涉此奇险?将她卷入太深,于心何忍。”他始终记得那份源于花家的、不愿牵连无辜的底线。
他清点着手中的力量。当初从韩霜雪等处换得的五枚灵蛇卵,姚湘已然折损;柳七在拾月湾守护着花袭,责任重大;萨芙拉则远遁他乡,暗中寻找失踪的御光君与花月泷、花月凤兄妹,以期团聚。剩余的两枚,尚在鹰来山沼泽深处汲取怨气,缓慢孵化。前几枚分身因形势所迫,孵化仓促,力量与稳定性有所欠缺。相繇断言,这最后两枚若能成功降世,其力量将远超从前,甚至能轻松抗衡全盛时期的焰尾。
然而,即便未来可期,白羽哲心中对姚湘的亏欠之情,依旧深重如那日血色的莲湖。那个看似玩世不恭,却在他最艰难时期提供了巨大助力的分身,其“死亡”带来的空洞,难以轻易填补。
就在这沉寂的低谷期,转机自海西而来。司徒澈听闻了长安朝堂的变故,知晓了姚湘是为白羽哲效力而“牺牲”,心中震撼与敬佩之余,立刻秘密传讯至幽正殿。
这封信如同暗夜中的灯塔,照亮了新的方向!白羽哲猛然醒悟:是啊,司徒澈!如今的长安被许洛盯得密不透风,幽正殿因姚湘之事必然也处于严密监控之下,不宜再以“换物”之名频繁行动。但海西不同!司徒家多年来表现得足够“乖顺”,早已被许洛视为无威胁的“闲棋”,并未设防。这里,正好可以成为白羽哲延伸出去的、不为人知的触角,替他前往那些他不便再亲自现身的地方!
司徒澈接到白羽哲的回信,明了其当下困境,没有丝毫犹豫,立刻行动起来。海西是什么地方?乃是蛊毒、幻术盛行之域,寻找灵蛇卵,对他这位地头蛇而言,并非难事!他几乎散尽了司徒家半数的家产,动用所有能动用的关系和渠道,不惜代价,竟在短时间内奇迹般地寻到了八枚百年灵蛇卵!他亲自挑选绝对忠诚的心腹,将这批珍贵的蛇卵秘密送往洛阳,并按照指示,尽数投入了鹰来山那怨气氤氲的沼泽之中。
感知到沼泽内骤然充盈起来的、蓬勃的孵化气息,相繇在识海中乐不可支:“哈哈哈!好小子!够意思!这下可真是够够的了!不光能补上损失,还能有好几个备用的!妙极,妙极!”
幽正殿沉寂多日,仿佛真的随着姚湘的“死亡”而一蹶不振。然而,枯木之下,新芽正在萌发。
白羽哲站在幽正殿最高的阁楼上,凭栏远眺。长安街道上,人群比往日更加熙攘,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节日前特有的忙碌与期待。
“这些人在忙什么?”相繇好奇地问道。
“上巳节要到了。”白羽哲的目光悠远,“他们在准备祭祀用的香烛、纸马、三牲六畜。”
“祭祀?所有人都要祭祀吗?”
“是了,”白羽哲解释道,“上巳节是重要的传统节日。以往,都是由仙尊率领仙门各宗宗主、世家大族的族长与长老,在洛水之滨举行盛大的祈福仪式,祭奠先祖,祈求风调雨顺。如今帝都迁至长安,想来仪式也会在长安附近的河流举行。”
“很重要的节日吗?”相繇的声调微微扬起,“那就是说……所有人都会到场咯?”
“嗯,所有人……”白羽哲下意识地重复着,突然,他脑中灵光一闪,如同闪电划破夜空!他猛地转过身,眼中迸发出锐利的光芒,“对!所有人都会到!”
韩氏、花氏、乃至表面上已被边缘化的司徒氏……除了早已不复存在的星城白氏,所有该到场的人,一个都不会少!
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一个能将所有棋子、所有恩怨、所有真相,都汇聚于同一时空的绝佳舞台!
“是时候了……”白羽哲低声自语,声音中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平静与决绝,“是时候,该下完这场旷日持久的大棋了!”
他的目光变得无比深邃,脑海中,一个以整个上巳节祭典为棋盘,以所有相关之人为棋子的最终计划,开始飞速勾勒成形。
“阿狸,过来。”他轻声唤道。
角落里,那只灰突突、只有一条尾巴、形同普通小土狗的焰尾,闻声不情不愿地抖了抖耳朵,却还是乖乖地小跑到白羽哲脚边,安静地坐了下来。
风暴,即将来临。而这一次,他将亲自执棋,直面那位端坐于九重宫阙之上的仙尊,为这持续了六年的恩怨,画上一个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