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芬点点头。
苏赢月与沈镜夷目光对了一下,而后又看向青芬,问道:“那么,柳儿被派到了哪个官员身边?”
青芬回忆,“好像是一名姓李的刑部官员,叫李文……”
“李文玉。”沈镜夷沉声道。
青芬点点头,“好像是叫这个。”
她说好像,语气却却很肯定。
听她这么一说,苏赢月呼吸骤停一瞬,怔怔看向沈镜夷。
“呵,怪不得他处处和我们过不去。”蒋止戈神色气愤,“原来如此啊。”
沈镜夷却不动声色,声音依然沉稳:“所以,柳儿的任务也是杀李文玉吗?”
青芬摇摇头。
“那就是招安了。”蒋止戈道。
沈镜夷平静地近乎冷漠,“你说是受花影指使,在花影被抓之后,是谁向你们安排的任务?”
“是、是玉腰姐姐。”青竹倏然接话,目光仍死死盯着地上的食盒。
这个第二次出现的名字,让沈镜夷、苏赢月和蒋止戈神色一凝。
“玉腰。”蒋止戈下意识地重复,眉头紧锁。
青芬似乎认命了,声音沙哑地补充,带着一种近乎麻木的坦白,“花影姐姐就是听命于她的,我们从未见过玉腰的真容,只有花影姐姐和楼里妈妈见过。”
“她在天香楼深居简出,只隐约听花影姐姐提过,玉腰姐姐是幽鹿组织的重要人物,能直接接触首领。”
接触首领?
苏赢月猛地看向沈镜夷。
沈镜夷睫毛微闪,与她交换了一个眼神。
他深邃的目光再次投向铁栅栏后的两人,判断着话中的真假,声音依然沉稳平静,“从未见过真容?那么,这位玉腰是如何给你们下达命令的?”
“密信。”青芬声音幽幽,“我们定期去天香楼门前的香粉摊,密信就藏在香粉里给我们。”
“我们知道的都已交代了,快把吃食给我们。”青芬既急切道。
“给她们。”沈镜夷看向苏赢月。
苏赢月这才从食盒里拿出酥饼、肉羹分给二人。
“看好她们,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接近。”
说完,沈镜夷不再看因为得到食物而如蒙大赦、几乎要瘫软在地的二人,转身看向苏赢月和蒋止戈,沉声道:“我们走。”
“再去会一会那位花影。”
三人从鞠谳厅出来,疾步直奔提刑司的监牢。
然而,刚到囚室门口,苏赢月便见两名狱卒面无人色地跪倒在地,身体抖如筛糠。
牢门打开,花影安静地躺倒在地,身体蜷缩,双目紧闭,面色苍白。
蒋止戈一个箭步冲上前,伸手探其颈侧,随即脸色难看地收回手,对沈镜夷摇摇头。
“怎么回事?”他厉声道,目光锐利地扫过跪地的狱卒。
一个年长的狱卒身体颤抖着抬头,声音中带着恐惧。
“小人、小人也不知道。方才、方才送饭时还好好的,就一炷香的功夫,再来查看就、就没了气息。”
“这、这锁和门窗都是好的,怕是、怕是畏罪自尽了吧?”
“自尽?”蒋止戈猛地揪起那狱卒的衣领,眼神锐利如刀,“你们是干什么的,看个人都看不住。”
“小人冤枉啊。”狱卒吓得魂飞魄散,“真的没有任何动静,也没人进来过。”
“没人进来过?”沈镜夷缓缓出声。
他声音平静地近乎冷漠,缓缓走到那狱卒面前,垂眸凝视着他,“那你告诉我,这地上的饭菜是怎么回事?”
中年狱卒身体颤抖,垂着头道:“小人也、也不知道。”
“不知道?”蒋止戈怒,“你的眼睛长着是干什么吃的?”
“小人一直好好守着的,就是腹痛才离开一会儿。”中年狱卒解释。
“你离开期间,还有谁守在门外?”苏赢月开口问道。
中年狱卒猛地抬头看向身旁的青年狱卒。
那青年狱卒瞬间抖成筛子,“小、小的、小的也不知道。”
蒋止戈立马抓住他胸前衣襟,眼神凌厉,“快说,有谁来过这里?”
年轻狱卒额间渗出冷汗,‘没、没有人来过。”
“你腰间的荷包哪来的?”沈镜夷声音依然平静。
“快说。”蒋止戈松开手。
年轻狱卒登时全身瘫倒在地,涕泪横流,“沈提刑饶命,沈提刑饶命,是有一个带着帏帽的女子。”
“她、她给了小人十两银子,只求小人将她带来的饭菜送进来,她说、她说只是家乡的饭菜,让这个娘子留个念想。”
他磕头,“是小人贪心,鬼迷心窍。”
“小人以为只是送些饭菜,不会出事。这些饭菜小人都尝过一口,没毒的,真的没毒的。”
“小人也不知道怎么会、怎么会这样啊?”
年轻狱卒崩溃的说完,声音里满是绝望和不解。
蒋止戈又一把揪住狱卒的衣领,眼中几乎喷出火来,“尝过?你当我们是三岁孩童吗?人死了,你告诉我饭菜没毒?那她是怎么死的?”
“休武,放开他。”沈镜夷开口,他目光扫过地上那只空了的食盒和散落的碗碟,“饭菜应当没有毒,不然他试吃后不会还好好的。”
“万一是他下的毒,他在这贼喊捉贼,演苦肉计呢?”蒋止戈手未松,“他既能被收买送饭菜,就不能被收买下毒吗?”
“他不会。”沈镜夷语气平静,“休武,提刑司的人,我不敢说人人德行无亏,但能被选入的,皆是经过我层层筛选的,他们或许会因贪念,收些蝇头小利。”
他目光看向恐惧的狱卒,语气笃定,“但要他杀人,杀已定罪的囚犯,用这等诡谲手段毒杀,他还没有这个胆子,更没有这个狠辣心肠。”
他上前,轻拍蒋止戈的手,使其放开,“你看他现在这样,是事情败露的恐慌,还是因做错事,并对眼前之事无法理解的恐惧?”
蒋止戈看去,见那狱卒眼神涣散,嘴里更是反复念叨着“怎么会这样”,他才彻底松开狱卒。
闻言,那中年狱卒声音哽咽,“沈提刑明察秋毫,从今日起,我严锁这条命就是大人的。”
“刀山火海,只要大人一声吩咐,小人要是皱一下眉头,便是猪狗不如。”
那年轻狱卒情绪更加汹涌,他抬起挂着泪水的脸,眼眸中燃烧着一种狂热的忠诚,“沈提刑,小人糊涂,小人知错了。”
他用力捶下自己的胸口,发誓道:“从今往后,提刑你让小的往东,小的绝不往西一步。”
“无论水里火里,只要沈提刑让我去,我钱来绝不眨眼,愿用这条贱命赎今日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