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余光扫到宫门外立着的两人——太子眉宇沉静,三皇兄满脸焦灼。
他眸光一凝,嘴角微扬,笑意未达眼底。
二皇兄一抬眼,就知道这俩人来意不善。
他太了解这两位兄弟了。
太子素来沉稳,若非大事,不会亲自夜访;而三皇兄一向冲动,眼下却低着头一声不吭,显然是被人牵着鼻子走。
他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
这安旭宫如今成了是非之地,人人都想来讨个说法,可谁又真的在乎云玥的死活?
“呵,三弟,你还惦记着呢?”
他语调轻慢,带着几分讥讽,像是在看一场早就预料到的闹剧。
眼神斜斜地落在三皇兄身上,像刀锋划过皮肤,不留血,却让人发麻。
“二哥!”
三皇兄憋红了脸,胸口剧烈起伏,声音里满是愤怒与委屈,“云衿到底做错什么了?你从前不是最护着她吗?现在她快死了,你却冷眼旁观,还……还推她下地狱!”
他越说越激动,喉结滚动,眼眶泛红。
他实在无法理解,为何一向温柔的二皇兄,会对云衿如此绝情。
他记得小时候,云衿发烧,是二皇兄抱着她在御花园里走了一夜;她弄坏了御赐的玉佩,是二皇兄替她向父皇求情。
可如今,她命悬一线,他却连一眼都不愿多看。
二皇兄一听,笑了,笑得轻飘飘的。
那笑声里没有温度,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清醒。
“哦?那你是不是也跟太子这么说的?说小云衿见死不救,趁机踩她?”
他语气平淡,却字字如针,直刺人心。
目光缓缓转向云玥的方向,那里,少女正沉沉睡着,脸色苍白,呼吸微弱,哪里像是能“踩人”的模样?
“我没有!”
三皇兄猛地抬头,双目圆睁,像是被人当众揭了短处,羞愤交加。
他确实没敢提那一幕——云玥明明自己也病着,却挣扎着爬起来,指着云衿骂她恶毒、陷害、活该受报应。
那时她声音颤抖,眼泪直流,可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那你也没说,刚才在安乐宫,小云衿说了什么吧?”
二皇兄声音冷了下来,像冬日屋檐上坠下的冰棱,刺骨寒凉。
他盯着三皇兄的眼睛,逼得他无处可逃。
三皇兄瞬间僵住,嘴唇动了动,一句话也答不上来。
他只觉得喉咙发干,胸口像是压了块巨石。
他想开口,却怕说出实情会让太子更加责怪云衿;可不说,又像是在撒谎。
他慌了,端起茶杯猛喝一口,滚烫的茶水烫得他舌尖发麻,他却顾不上疼,只想用这灼热掩饰自己发烫的脸。
那杯茶是他进宫时宫人递的,早已凉透,可在他手中,却仿佛能烧穿掌心。
太子站在一旁,面无表情,目光扫过两人,平静得像结了冰的湖面。
他没有出声,也没有动,只是静静地站着,像一尊冰冷的玉雕。
可正是这份沉默,比雷霆更令人胆寒。
他的眼神掠过三皇兄的慌乱、二皇兄的讥诮,最后停在那盏摇曳的烛火上,仿佛在等一个答案,又仿佛早已了然于心。
“谁来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
他声音不高,语调甚至称得上温和,可三皇兄听出来,这是最后通牒。
每一个字都像钉子,牢牢钉在地面,不容回避,不容敷衍。
他若不说,今日谁都别想走出这安旭宫。
二皇兄懒洋洋插话:“三弟,太子问你话呢。你把安乐宫那会儿的事,一桩桩、一句句,说清楚。我就在这儿听着,你可别漏了。”
他靠在门框上,一手插进袖中,姿态闲散,可那双眼却锐利如鹰隼,紧盯着三皇兄的每一个表情变化。
他不怕真相被揭开,只怕有人想掩盖。
三皇兄攥紧拳头,额角青筋直跳,死死瞪着二皇兄,恨不得用眼神把他舌头钉在墙上。
他恨他,恨他冷酷,恨他逼人太甚,更恨他明知云衿已经崩溃,还要当众揭伤疤。
可太子既然开了口,二皇子又虎视眈眈盯着,三皇子想躲也躲不了,不说又怕惹祸,说了又怕说错,只好硬着头皮,把刚才的事从头到尾重复了一遍。
他声音发抖,时断时续,说到云玥怒骂那一段时,更是几度停顿,像是难以启齿。
可他不敢隐瞒,只得咬牙说完,额上冷汗涔涔而下。
话刚说完,太子缓缓放下手里的茶杯,杯底与案几相碰,发出极轻的一声“嗒”。
他抬起头,目光一转,直接落在二皇子脸上。
那眼神不再冰冷,反而透出一丝审视与探究。
他这表情,明摆着在问:你说的,是这么回事吧?
二皇弟嘴角一扯,似笑非笑地瞅着三皇弟,眼中掠过一丝轻蔑与讥讽,语气里全都是刺:“三弟,云衿几次三番想害小云衿的事,你一句不提?她看人时那副狠毒眼神,你也当没看见?我知道你心软,素来爱小动物,喜欢护短,可你连白眼狼都护着,连是非黑白都不分了,真是让我开了眼了。”
“二哥,你说话能不能别这么难听!”
三皇弟一下拍桌站起,胸口剧烈起伏,脸都气红了,声音颤抖着,眼中怒火翻涌,“你凭什么这样咄咄逼人?你有没有站在别人的角度想过?”
“这几日,云衿被折腾得人都糊涂了!刚才连我都认不出来!眼神涣散,嘴里喃喃自语,整个人像被抽了魂一样!”
他咬着牙,声音低沉而急促,“就算她真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做了什么过分的事,也情有可原吧?她现在伤上加伤,躺在里头还没醒,生死未卜,你还要怎样?还要踩着她的尸体才肯罢休吗?”
“才几天你就心疼得不行?”
二皇弟冷笑一声,眼神冰冷如刀,“那你告诉我,那五年呢?小云衿是怎么熬过来的?你记得她刚被接回来时,浑身是伤,瘦得像根竹竿,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吗?你听没听过,边地那些人怎么打她、饿她、拿针扎她?拿烧红的铁烙她的手腕,只为逼她认罪!她那时候连哭都不敢哭,只能躲在角落发抖!”
“现在你倒有脸在这儿装大度,说什么情有可原?谁给小云衿一个‘情有可原’?谁给她五年光阴一个交代?她受的苦,谁来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