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慈被他的紧张模样逗乐，伸手亲昵地捏了捏他紧绷的脸颊，笑道：“萧大哥，我能有什么事呀？这不是好好的嘛！”
萧烈没好气地瞪了墨澄一眼，后者虽蒙着眼，却似乎也能感受到这道不善的目光，微微偏头，透出一丝不解。
大花在一旁看得分明，噗嗤笑道：“这傻狼，惦记着你呢，一下午心神不宁，连他最爱的烤鸡腿都没心思啃了，哈哈哈！”
墨澄却并未接这话茬，他捕捉到了更关键的信息，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探究：“你方才说……净化？”
沈慈在他身旁的凳子坐下，闻言点了点头，语气轻松：“嗯呐，刚净化不久，不然哪能住人呀。”
“这里……竟然还能被净化？”墨澄的语气中，那份难以置信仍未完全消散。
修罗山乃积怨沉淀之地，其阴煞根植地脉，绝非寻常净化之术可解。
沈慈正用公筷给他挑了几筷子鲜嫩的灵菇放在碗里，闻言抬头，眨了眨眼，疑惑道：“嗯？很难吗？这不就是我掐个诀的事儿吗？”
她语气里的理所当然，仿佛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一般轻松。
墨澄：“……”
他又沉默了。
见他那副罕见地被噎住的模样，大花终于忍不住，拍着桌子大笑起来：“哈哈哈哈！我还是第一次见你墨大哥露出这副神情！精彩，太精彩了！”
“害，这有什么！”大花笑够了，摆摆手，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对咱们阿慈来说，这可不就是小事一桩嘛！她可是万古难寻的天道血源体，想当初你在下界魔气攻心，神仙难救，要不是我们阿慈当机立断，剖了心尖血给你……唔唔唔！”
“花、花——！！”
大花的话戛然而止，沈慈不知何时已扑了过去，手忙脚乱地捂住了她的嘴，压低声音道：“糯米饭都堵不住你这张嘴是不是。”
但萧烈和墨澄，却在听到心尖血三个字的瞬间，同时猛地停下了所有动作。
尤其是墨澄。
他握着筷子的手，指节微微泛白，转向大花的方向，声音沙哑，一字一顿地追问：
“你说，什么？”
他像是没听清，又像是无法理解，重复道：“什么心尖血？”
沈慈狠狠瞪了闯祸的大花一眼，连忙放下手，转身挡在大花身前，脸上堆起安抚的笑容，试图打圆场：“没什么没什么！墨大哥你别听花花胡说，她就爱夸张，哪有那么严重……”
墨澄却仿佛完全没听见她的解释。
他闭上了眼，素纱下的眉头紧紧蹙起，那轻描淡写的三个字，却像一把生锈的钥匙，猛地捅进了他记忆深处那片被冰封的迷雾之中！
无数破碎的光影、声音、触感……如同决堤的洪水，不受控制地汹涌交织——
“墨大哥！我们回家呀……”一个稚嫩清脆的声音，在满是血腥的战场上响起。
“哇，墨大哥，你穿这身简直太太太太好看啦！”少女捧着脸，眼睛亮得像星星。
“墨大哥……”
“墨大哥……”
一声又一声，或依赖，或欢快，或担忧的呼唤，从记忆的彼岸传来，重重敲打在他冰封的心墙上。
心口处，传来一阵陌生的，剧烈的酸胀与绞痛，仿佛有什么被尘封的东西正在拼命挣扎着破土而出。
他下意识地抬起手，用力抵住额头，整个人的气息都变得有些不稳。
“墨大哥！”沈慈见他这副模样，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立刻上前扶住他的手臂，“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是不是之前的伤……”
墨澄却猛地反手握住了她探过来想要搀扶的手腕。
力道之大，让沈慈微微一怔。
他看着她，声音执拗，带着压迫感：“什么伤？”
“告诉我。”
一旁的萧烈，眼眶也不知何时微微泛红，他看着沈慈，声音有些发涩：“你、你……之前给我讲的故事里，没有……这一段。”
他本就因为想不起过往而懊恼自责，此刻得知沈慈竟还隐瞒了如此惨烈的部分，心中更是堵得难受。
见两人这副打破砂锅问到底，且情绪激动的模样，沈慈知道瞒不住了，她叹了口气，妥协道：“好啦好啦，我告诉你们还不行嘛！不过你们得答应我，听完别瞎担心，我真的已经没事了，好得不能再好了！”
她说着，还故作轻松地拍了拍萧烈低垂的脑袋，试图缓和气氛。
众人重新坐下，火锅的热气继续氤氲升腾，沈慈一边挑着碗里的菜，一边用尽量平静的语气，开始讲述那段被尘封的过往：
“八年前，我的修为卡在金丹大圆满，迟迟无法突破，便想着去凡界游历，寻找契机，就在那时……修真界千年一遇的幻月海秘境开启了。传说幻月海底，有一件至宝，名叫蜃楼珠……”
她声音平缓，将当年的冒险、争夺、陷阱，以及最终墨澄为护众人，身中诡异魔毒，宁死不愿堕魔的绝境，娓娓道来。
墨澄低着头，听着她的叙述，握着筷子的手，指节渐渐收紧，呼吸，也在不知不觉间变得深重起来。
“……墨大哥心脉被魔毒侵蚀，神仙难救，又坚决抗拒入魔，我没有办法……”
沈慈的声音低了下去，“只能……剖了心尖血，再请师尊他老人家以秘法相助，才勉强将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不过……”
她顿了顿，抬起头，眼中掠过一丝失落：“墨大哥的伤势太重，必须立刻回归本体稳固神魂，所以……还没等我醒过来，师尊就强行开启了虚空之门，将你们六人……送回了太初，因果全消，你们也会忘记在下界的一切。”
“自那以后……我们就失散了，直到现在。”
她说完，安静地垂下眼眸，用筷子无意识地拨弄着碗里的食物，八年光阴，仿佛就凝结在这短短的几句话里。
过了不知多久。
火锅的热气渐渐淡了，只剩下汤底在微沸，发出细微的咕嘟声，夜风吹过院中的灵植，带来沙沙的轻响。
墨澄才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沙哑不堪，“你，现在……可还好吗？”
他没有问当年有多凶险，没有问过程有多艰难，因为他知道取心尖血究竟意味着什么。
“……还……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