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异常清晰坚定:“我早说过,谁考上大学,我就供谁!这不是偏心,是承诺!这钱是学费,是给孩子读书的!不是给你们争抢挥霍的!谁也别想动心思!哪怕你们把我绑了、打一顿,这钱也只能花在正道上!”
屋里所有男人的目光,“唰”地一下全盯在沈翠芬身上。
她浑身发紧,像是被无数道冰冷的视线钉在原地,动弹不得,指甲死死掐着衣角,指节泛白,袖口已被捏出层层褶皱,连喘气都不敢大声,胸口起伏微弱,生怕一个呼吸重了,就成了众矢之的。
周建国冷笑一声,声音像冰渣子砸在地上,冷得刺骨:“我为了这五百块,拼了三年,连媳妇都没了!人家姑娘嫌我没前途,甩了我!你说我不配花?那你现在要拿去供她上大学?一个外姓丫头,吃百家饭长大的?凭什么?就凭她识几个字?读了几本书?”
周立国拳头捏得咯咯响,关节发白,手臂上的青筋暴起,双眼赤红,像是压抑多年的火山终于爆发:“你让我出去打工,我在黑厂里干十二个小时,吃馊饭、睡地板,差点被机器压断胳膊!我拼死回来,一身伤病,连医药费都没有!你倒好,连口热饭都不肯给我留,晚上还要我睡灶房!现在倒有心思把钱塞给别人?”
周安国挥着胖手,肥厚的手掌在空中乱舞,恨不得立马把钱搂进怀里,口水都快流出来,可村长还在屋里坐着,一脸严肃,他只能干嚎,声音凄厉又滑稽:“这钱是我的!我从小就听您的话,从没离家出远门!我是最孝顺的!就该是我的!凭什么给她?她算什么东西?一个没人要的野种!”
周秀丽躲在周努力身后,紧紧拽着他袖子,瘦小的身子微微发抖,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小声哭求:“大哥,你说句话啊!你向来最有主意,最讲道理!求你替我们说句话!别让娘把钱都给了别人……咱们家,已经够难了……”
周努力抬高声音,用力地拔高了嗓门,几乎用尽全身力气,压过屋子里此起彼伏的争吵声,直冲着赵霖吼道:“家里的日子都快过不下去了!每天吃穿都紧巴巴的,柴米油盐哪一样不要钱?她就算考上了重点中学,也念不起啊!书本费、学杂费、住宿费,加起来得多少钱?这三百块钱,拿来贴补家用才是正经事!”
赵霖一听这话,顿时火气上涌,脸色涨红。
她猛地一把抓起桌上的三百块钞票,手微微发抖,却毫不犹豫地直接塞进了自己粗布裤子的兜里,动作干脆利落,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倔强。
她喘着气,瞪着眼,声音沙哑却又字字清晰:“这钱是我天不亮就起来炸油条,一块一分攒下来的!寒冬腊月,天还没亮我就得起锅烧油,手冻得通红,油星子溅到胳膊上都是烫疤!你们谁帮我扛过那口沉重的铁锅?谁在凌晨四点帮我拎过那个装满面团的竹筐?谁替我站过那一整天的摊?没有!一个都没有!”
她挺直了背脊,目光如刀,直视村长那张略显疲惫的脸,语气沉稳却不带丝毫退让,既不高亢也不软弱,坚定地说道:“村长,我挣的钱,该花在谁身上,是不是该由我自己说了算?我养这个家十几年,没求过谁施舍,也没欠过谁的情分。”
云中磊一直靠在墙角那张老旧的木椅上,双手抱胸,冷眼旁观着这场乱成一团的家庭纷争。
他神情漠然,眼神中透着几分不屑和厌烦。
忽然间,他抬起右手,指尖轻轻地、有节奏地敲了敲粗糙的桌沿,发出“哒、哒、哒”的轻响,像是提醒众人安静,又像在警告所有人别再节外生枝。
他冷冷开口:“我是来管周立国的事的,不是来给你们周家分家产的!你们爱吵吵去外面吵,别耽误我的时间。”
他话音一转,目光骤然锁定赵霖,语气变得凌厉而质问:“别打岔!现在没人问你炸油条辛苦不辛苦。我问的是——周立国私自离家出走的事,你怎么解决?组织有没有说法?你作为家人,负不负责任?回答我!”
原本还低着头、闷声不语的周立国,这时突然抬起了脸,眼神复杂,既有愤怒,又藏着一丝疲倦。
他清了清嗓子,竟主动开了口,声音虽然不大,但在嘈杂的屋子里格外清晰:“钱给我,我自个儿出去租房住。不用你们管,也不用再听这些废话。”
周安国立刻皱眉反对,重重一拍桌子:“不行!这钱不能给你!”
周建国也摇了摇头,眉头紧锁,低声嘀咕:“老三你这是想干什么?钱到你手里能干啥?万一又被你败光了呢?”
就连一向唯唯诺诺的周努力,此刻也难得强硬了一回,连连摆手,“不行不行,这主意太荒唐!”
赵霖望着眼前几个儿子你一言我一语地争论不休,心里一阵酸涩。
她轻轻叹了口气,语气平静中带着无奈与心疼:“你们仨都有果园,地里的果树年年结果,收成一年比一年好,日子总算有了盼头。可翠芬呢?她什么都没有。没有田,没有地,连件像样的衣服都舍不得买。她好不容易考上学校,这是她的出路啊!这钱要是给了你们,她怎么读书?将来靠什么活命?”
“果园?”
周立国猛地转过头,双眼瞪得滚圆,目光像刀子一样扫过周安国、周建国,最后落在周努力脸上,一字一顿地质问,“你们几个……背着我,把我的地都分了?种了我的地,收了我的果,连一句招呼都不打?也不通知我一声?当我是个死人吗?”
周建国翻了个白眼,满脸不耐烦地哼了一声:“谁不是刚回来?我才从外地打工回来几天?家里一堆事要处理,哪有空天天给你写信报账?再说了,果树长在地里,青枝绿叶结着果子,你能看不见?是你自己几年不回来,怪得了谁?”
周立国被这一句话顶得脸色铁青,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但出人意料的是,他忽然收敛了怒容,缓缓抱起双臂,肩膀微沉,语气反倒冷静了下来,甚至带着几分讥讽:“行啊,既然你们已经吃了果子,那就园子也拿去吧。我不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