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华这孩子，要能像中顺这么活泼，我也就少操点心了。”
她话音刚落，又一拍大腿。
“行了行了，别光顾着在这儿聊东家长西家短的，赶紧吃饭！饭菜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说着，麻利地把手里的粗布袋子解开。
几只还冒着热气的铝制饭盒“啪啪”地落在了桌上。
盒盖一掀，一股浓郁的香味立刻扑鼻而来。
“这是给你们三个的，分量足，管够！”
她一边摆着饭盒，一边笑着补充。
“我和晓梅早就吃过了，你们趁热赶紧动筷子！”
沈翠芬低头一看，不由得愣了一下。
好家伙！
邹秋雅是真的杀了鸡，而且还炖得油光发亮。
旁边还摆着好几个馒头。
她抬起头，带着几分惊讶的语气说。
“秋雅姐，你真杀鸡啊？你跟个孩子较什么劲嘛！这鸡养了多久了，多金贵啊……”
她说着，目光又落回碗里那层鸡油上，心里直打鼓。
这年头，家家户户日子都不宽裕。
能吃上一顿肉都得挑日子，哪敢随便杀鸡？
“这鸡本来就想宰了给老宋补身子的。”
邹秋雅毫不在意地摆摆手。
“我正愁两个人吃不完呢，放久了也不新鲜。现在你们来了，正好帮我分担，省得我浪费！”
“再说了，咱家难得热闹一回，不吃点好的，哪叫过日子？”
她一边说，一边给他们盛汤。
勺子一捞，连着大鸡腿盛了一碗，递给沈中顺。
“秋雅姨没骗你吧？最大那只腿，给你！”
她眼睛弯成了月牙。
沈中顺咽了口唾沫，手一伸，接得飞快。
“秋雅姨，你太棒了！跟你比，我妈都差点儿！”
他咬下一大口鸡腿肉，嘴里含糊不清地夸赞着。
两个女人被这话逗得笑开了花。
“哎哟你这孩子，嘴甜得都能酿蜜了！”
邹秋雅笑着摇头，眼里满是欢喜。
这边邹秋雅和宋晓梅母女聊着家常。
沈翠芬一边扒饭，一边竖着耳朵听。
脑子里不断回放着记忆中的片段。
她记得，今年宋晓梅的老公就要让她辞职，去给人当保姆。
宋磊啃着馒头，忽然抬头。
“晓梅，你不是每周末才休息吗？今天怎么有空？”
他嘴里还嚼着发面馒头，腮帮子一鼓一鼓的，说话含混却清楚。
宋晓梅握着筷子的手指微微收紧。
低垂着眼睛，不敢看众人。
“我……打算辞职了。”
话出口后，屋里突然安静了几秒。
“啥？！”
沈翠芬猛地站起来，手一抖，汤碗差点翻了。
脑子轰然炸开，紧接着涌上来的是一阵惊慌。
邹秋雅愕然回头，看着沈翠芬，一时竟忘了说话。
宋晓梅也怔住了，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
不过是一件辞职的事，至于这么大反应吗？
沈翠芬意识到失态，强扯出一个笑容。
“啊……刚才太烫了，嘴皮子给烫着了。”
她伸手摸了摸嘴唇，装模作样地哈了口气。
这话听着生硬，可没人深究，都信了。
邹秋雅点点头，叹了口气。
“慢点喝，小心烫。”
宋磊继续吃馒头，不再追问。
宋晓梅也收回目光，低头拨弄碗里的米饭。
气氛稍稍缓和下来。
只有沈中顺低头咬了一口馒头，抬眸看了一眼母亲。
他总觉得刚才那一幕不对劲。
妈说烫，可他一点不觉得烫。
更何况，汤是同一锅盛的，大家的碗都在一块儿。
怎么就她一个人烫？
他越想越觉得蹊跷。
邹秋雅笑着提醒沈翠芬。
“慢点吃。”
顺手还往沈翠芬碗里夹了一块土豆。
“别光顾着听我们说话，饭都凉了。”
说完，她转头压低了声音问宋晓梅。
“晓梅，你……是不是有动静了？”
宋晓梅脸一红，轻轻摇了摇头。
“不是的……不是因为这个。”
邹秋雅眉头一皱，眼睛瞪得老大。
“不会是你干了什么错事，被赶出来了吧？”
不对劲啊！
自己女婿可是班长。
就算犯个小错，凭他面子，厂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
怎么会真让人走人？
宋晓梅赶紧摆手，脸涨得更红了。
“没有没有！妈，真不是那样，我没犯错，是……是我自己要走的。”
邹秋雅急得直跺脚。
“那到底为什么？你说啊！闷在心里憋着，急死人了！”
宋磊也放下碗筷，抬头看她，眼神里满是疑惑和担忧。
沈翠芬没停嘴，可耳朵早竖起来了。
宋晓梅一把攥住妈的手，声音努力放得平稳。
“妈，你别急，听我慢慢说，好吗？”
“你说！快说！再不说妈心都要跳出来了！”
邹秋雅几乎是吼出来的。
宋晓梅深吸一口气，眼睛亮亮的。
“是张克胜给我介绍了个新活儿，给他领导媳妇儿当保姆，一个月三十块！”
她说着，嘴角都翘起来了。
三十块啊！
那可是张克胜一个月工资的一半！
两人加起来，月收入快一百了！
这在他们眼里，简直是天降横财！
可邹秋雅和宋磊对视一眼，脸上的笑全僵住了。
因为，他们想起了沈翠芬早上讲的那个事儿。
“爸妈，你们怎么了？”
宋晓梅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我不就是找个活儿嘛，你们怎么一点不开心？是不是……是不是嫌我丢人？”
她越说越小声，眼圈都红了。
过了好一会儿，邹秋雅才勉强扯出个笑。
“妈当然替你高兴……只是……”
她说着，目光飘向了沈翠芬，眼神里带着不安。
沈翠芬没说话，只低头慢悠悠嚼着馒头。
宋晓梅瞅了瞅沈翠芬，见她神色如常，又转头问妈。
“妈，只是啥啊？你今天怎么怪怪的？为啥一直盯着翠芬姨？”
邹秋雅嘴唇一咬，终于开口。
“晓梅，咱不去干那伺候人的活儿行不行？真缺钱，妈和你爸偷偷给你，咱们一家人，不差这点钱……”
换以前，听说她找着工作，两口子早乐得拍大腿了。
可今天，笑不出来。
“爸妈！我不是去当佣人，我是靠自己劳动挣钱！”
宋晓梅急了，眼里泛着委屈的光。
“再说，那领导媳妇儿怀孕了，活儿不重，早上过去做顿饭、洗点衣服、扫一扫地，晚上就回来，不住那儿！”
她怕爸妈再反对，语气软下来，细细解释。
“每天就两个多小时，干完活就能回家做饭。我还能顺路买点菜，一点都不耽误家里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