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两分钟，路富全也匆匆忙忙出了院子。
他穿着洗得发白的外套，头发还有点乱。
但前行的方向明明白白，是往镇上去了——
那边有村道，通往公路，再走几里就是镇卫生院和路水仙家。
李芳芳办完一切，在屋檐下左右张望了几下。
确认沈翠芬不在院子里，才敢一路小跑回自己屋。
门一锁，李芳芳才敢放开呼吸。
她身子一软，靠在门板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还是中平这孩子懂事！”
她一边用手轻轻拍着胸口顺气，一边自言自语。
语气里满是欣慰与得意。
“平时闷不吭声的，看着木讷，可办事倒是干净利落！”
“这才像能成大事的样儿！将来这个家，还得靠他撑起来！”
李芳芳思绪横飞，根本没发现，门口已经有脚步声悄悄靠近。
直到“咚咚咚！”的敲门声响起，李芳芳才猛然发觉。
“啊！”
她尖叫一声，随即慌忙用手死死捂住嘴。
“谁……谁在外面！”
李芳芳声音颤颤。
她想往后退，可双腿像是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门外的沈翠芬眉梢微挑，语气不带一丝温度。
“那还吃吗？”
豆大的汗珠从李芳芳的额头滚落下来。
她浑身发抖，脑子里反反复复只有一个念头——
完了完了，沈翠芬肯定拿着菜刀在门口等着。
她下一秒就要破门而入，冲进来砍人了！
门外静悄悄的，仿佛时间都凝固了。
可这死一般的寂静反而更让人心惊胆战。
过了好一会儿，沈翠芬的声音再次响起。
“还吃不吃？”
其实，站在门外的沈翠芬心里也不是完全平静。
她虽然嘴上凶，气势足，但心里也有些打鼓。
万一真把这老太太吓出个好歹来，那麻烦可就大了。
她不怕事，可也不想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好在，屋里终于传来了一道颤颤巍巍的声音。
“不……不吃了……”
听见这声回应，沈翠芬这才转身就走。
她嘴角撇了撇，眼神里流露出失望和不屑。
这老太太一大把年纪了，还是这么不经吓。
真是没意思。
算了，不跟她一般见识。
沈翠芬刚踏进灶房，就看见路中顺正站在灶台边。
沈翠芬见状，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开口。
“说了别吃你非吃！这肉我从菜市场捡回来的，压根没洗，也没焯过水去腥，就这么塞进背篓里，闷了整整一天，风吹日晒，蚊虫乱爬，能好吃才怪！”
路中顺被训得一缩脖子，却不服气地瘪着嘴。
“啪”的一声脆响，沈翠芬抬手就是给他一记结实的脑瓜崩。
“少在这叽叽歪歪！碗拿去刷了，作业赶紧写去！别在这讨人嫌！”
路中顺捂着脑袋，疼得龇牙咧嘴。
“妈！你轻点！再这么敲下去，我非傻不可！脑袋都要开瓢了！”
一看沈翠芬又要抬手，他心里一慌，连忙抱着碗溜了。
沈翠芬笑眯眯地站在原地。
看着他狼狈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
忙完这些琐碎的事情，沈翠芬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屋。
她走到床边，没有脱鞋，也没有换衣服。
就这么直接躺了下去。
夜里还不知道要折腾到几点。
警笛声随时可能响起，门外的脚步声也可能再度逼近。
趁现在风平浪静，赶紧眯一会儿才是正经事。
刚躺下没多久，自己就陷入了深深的睡眠之中。
可不一会儿，房门就“砰”的一声被猛地推开。
紧接着，天花板上的灯亮了，一群人哗啦啦地涌进她房间。
沈翠芬早有预料。
她缓缓睁开眼，然后坐起来穿上了鞋。
随即抬眼扫了一圈，目光平静。
“你们这是干啥？大晚上不睡觉，跑我屋里来做什么？”
对方统一穿着深蓝色的警服，胸前别着警号，肩章笔挺，一望便知是警察。
这阵势，不用问也清楚来意。
但沈翠芬偏偏要问一句。
这既是在试探，也是在稳住局面。
可警察还没来得及开口，李芳芳就猛地从人群后头冲了出来。
她眼睛通红，额角青筋直跳，声音尖利。
“同志，就是她！”
警察一来，她立马有了底气。
李芳芳越想越激动，仗着有人撑腰，竟直接扑了上来。
沈翠芬眼疾手快，侧身一避，右手一推，稳稳地将她肩膀顶开。
李芳芳收势不及，踉跄着往后退了好几步。
“老太太，你脑子有问题吧？”
沈翠芬冷冷地看着她，语气带着讥讽。
“你说我杀了你儿子，凭什么呢？有证据吗？你当杀人是过家家，张嘴就能定罪？”
李芳芳被杨志扶住，稳住了身形。
杨志一听这话，眉头微皱。
他站在警察旁边，眼神来回扫视，心里犯起了嘀咕。
沈翠芬一向不是好惹的主。
可今天警察来了，她居然还这么强硬镇定。
这让他心生疑虑。
再加上李芳芳说得有鼻子有眼，听着不像胡编。
杨志更是信了几分。
他怕事情闹大，收不了场。
更怕自己被牵连进去。
于是立刻朝身边一个穿便衣的男人使了个眼色。
那人会意，立刻抓住沈翠芬的手腕。
沈翠芬身体一僵，却没有挣扎。
就在众人以为她会辩解或反抗时，屋外突然传来一声嘶吼。
“放开我妈！我爸是我杀的！”
大家闻声看去，只见路贵珍站在人群边缘，脸上布满了泪水。
她嘴唇哆嗦着，声音颤颤。
“你们放了我妈，人……是我杀的！”
路贵珍顿了顿，又一字一顿地重复了一遍。
“是我杀的！你们抓我吧，别动我妈！”
原本神情还算镇定的沈翠芬，听到这话，脸色霎时发白。
紧接着，她冲着路贵珍怒吼道：“路贵珍！你瞎说什么！别胡说八道！你妈没杀人，你也根本不可能杀人！你怎么能这样说话！”
沈翠芬完全没有想到，路贵珍竟然会在这个节骨眼上突然跳出来顶罪！
这根本不合逻辑啊！
那肉是路贵珍陪着她一块儿去镇上的供销社买的！
锅里炖的是猪肉，这事儿路贵珍亲眼见过，亲手碰过。
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沈翠芬的心里涌起一阵强烈的懊悔。
随即她拿着袖子死死捂住鼻子，生怕血继续往下淌。
鲜血虽然已被暂时止住，但她胸口剧烈起伏，嘴里仍低声嘟囔着什么，显然心有不甘。
杨志揉了揉太阳穴。
随即，他用下巴朝宋单的方向点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