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翠芬一边继续往前走，一边淡淡地回道。
“送你只是顺路而已，我自个儿还有别的事要办，耽误不得。”
今天这镇上，她非来不可。
路秀叶呢上辈子就是在这一天——被路卫东那个畜生给算计了。
他趁着家里没人，三言两语骗贵枝去镇上，然后转头就给卖到了外省。
那一去，就是生离死别，音讯全无。
路秀叶后来则是受尽折磨，不到一年就病死在陌生人家的田埂上，尸骨都没能运回来。
现在路卫东虽然因为之前被打断了腿，走路还一瘸一拐的，像个残废似的缩在屋里养伤。
可沈翠芬还是不敢有丝毫松懈。
她不敢让路秀薇独自去上学，也不敢路秀叶单独撂在家里。
她赌不起，所以今天必须把人带在身边，寸步不离。
“妈，你到底去办啥呀？”
路秀薇见沈翠芬神神秘秘的，终于忍不住凑近打听。
“神神叨叨的，搞得我心里直痒痒，跟我透个底呗？”
刚才她就瞅见沈翠芬蹲在墙角，跟路中顺那小子低声嘀咕了好一阵。
而且还特意避着人，鬼鬼祟祟的。
虽然她之后去找路中顺问话了，可那小子嘴巴跟上了锁似的。
无论她怎么样，路中顺愣是一句都不肯说。
路秀叶也在一旁竖着耳朵听着，眼巴巴地望着沈翠芬，眼里满是好奇和期待。
“哎呀！急什么呀！”
沈翠芬佯装不耐烦。
“等会儿你就知道了，快走快走，别耽误老娘正事！再磨蹭，黄花菜都凉了！”
嘴上这么说，她却抬手把两个闺女的手都紧紧攥住了。
生怕一松手，她们就会被人抢走。
见她脸色轻松，嘴角还带着笑意。
两个姑娘心里估摸着，应该不是啥坏事，也就没再追问，乖乖地加快了脚步。
终于，沈翠芬把路秀薇平安送到学校门口了。
校门口人来人往，朗朗读书声隐约从教室传来。
“行了，到了，你自己进去吧。”
沈翠芬拍拍路秀薇的肩膀，语气温和。
“好好读书，别让家里人操心。”
“知道啦，妈！”
路秀薇笑着挥挥手，转身跑进校门，身影很快消失在人群中。
目送女儿背影远去后，沈翠芬转过头，拉着路秀叶的手，直奔镇上的供销社。
到了地方，发现肉类都被抢购一空，只剩下那块后腿骨钙无人问津。
沈翠芬眼睛一亮，心里松了口气——还好来得及时，总算没扑空。
她摸出肉票和钞票，冲着柜台一递。
“这个，来一块！”
路秀叶赶紧拉住她的手腕，把钱和票往回拽。
“妈，你买这玩意干啥？又贵，还全是骨头，肉都没几两。”
她声音压得低，眼中满是不解和心疼。
在她看来，这块骨头根本不值这个价。
五毛一斤，五斤就得两块五，快赶上半只鸡的价钱了。
她家又不是买不起肉，何必花这冤枉钱？
“咱买点瘦肉多的不好吗？您看这骨头，光看着就硌得慌，炖出来也不香。”
“没事，妈有用处。”
柜台那头的售货员见她俩磨磨唧唧半天不付款，心里窝了火。
“同志！要买赶紧买，不买就让开，别挡道！”
话音刚落，后面排队的人也开始窸窸窣窣地催促。
沈翠芬一瞧旁边还有人盯着这块骨头，赶紧把票和钱重新递过去。
“买！买！我们这就买！”
售货员麻利地称了称。
“后腿骨，五毛一斤，五斤，两块五！”
收了钱，找完零，拿粗麻绳把骨头捆结实，甩手递过来。
沈翠芬乐呵呵地接了，转头就放进身后的背篓里。
她脸上带着笑，像是得了什么宝贝。
一出供销社，沈翠芬抬头看了看天，太阳快落山了。
风也凉了下来，吹得路边的杨柳叶子哗哗作响。
“赶紧走，再磨蹭天就黑了。”
她走得急，鞋底踩在石板路上发出“哒哒”的响声。
“妈，你是不是想喝骨头汤啊？回去我就熬，晚上给你当宵夜。”
路秀叶追上来，一边走一边说着。
虽说肉少，可熬一大锅汤，加点菜，下面条，也能香一阵子。
她已经开始盘算放几片白菜、撒多少盐了。
沈翠芬摇头。
“今晚上不用煮，明儿再说。”
路秀叶点点头。
“那我今晚先拿盐腌上，免得坏了。”
虽说才春天，可天也开始回暖，骨头放一宿，保不齐就馊了。
“不用你操心，我自己会弄。咱们快点走，天黑路不好走。”
路秀叶一听，只当是妈心疼她，不想让她费事，也没多想，乖乖应了一声。
她紧了紧肩上的布包，默默跟在母亲身后。
月牙儿已经悄悄爬上树梢，洒下清冷的光。
俩人一路小跑，终于赶回了大桥村。
刚迈进院子，沈翠芬的脚步就微微一顿。
她抬眼扫视了一圈整个院落。
只见路中顺正慢悠悠地在院子里来回走动，手里还拿着什么东西在摆弄。
而其他几间屋子的窗户全都黑着，没有一丝灯光透出。
路中顺一抬头，看见沈翠芬和路秀叶的身影，脸上瞬间绽放出笑容。
他立刻扔下手里的纸手枪，转身朝沈翠芬飞奔过来。
“妈！你让我——”
话音还未落地，沈翠芬就已迅速上前，直接用手掌严严实实地捂住了他的嘴巴。
“别出声！都这个点了，惊醒了别人不好！待会再说话！”
路中顺一愣，随即慌忙点头，眼睛瞪得圆圆的，生怕再惹她生气。
见他乖巧，沈翠芬这才缓缓松开手。
她弯下腰，将背在肩上的竹背篓轻轻放在地上。
接着，她直起身，转头看向身后的路秀叶，语气温和。
“贵珍，去洗洗，早点睡吧。记得，晚上要把门从里面闩好，别让野猫野狗钻进来。”
路秀叶站在原地，目光在沈翠芬和路中顺之间来回打量。
她察觉到他们神色异样，似乎藏着什么秘密。
自己心里虽然好奇，可又了解母亲的秉性。
所以也只是默默点了点头，低声应道：“知道了。”
可她脚还没迈动，视线却落在地上的背篓上，迟疑了一下，伸手指了指。
“妈，要不我帮你搬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