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如墨浸染天际时,二人终于赶到云栖谷外。然而目之所及,唯有嶙峋山石与枯藤老树,不见国师所言的三棵百年银杏。
高文州勒住缰绳,草茎从齿间滑落:“莫不是找错地儿了?这儿连棵像样的树都没有。”
贺云骁从怀中掏出地图,指腹沿着山脉褶皱反复丈量,冷声道:“错不了,此处灵气翻涌,正是谷口方位。”
话音未落,他已翻身下马,靴底碾碎枯叶的声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目光扫过崖壁上斑驳的苔痕,指尖划过某处凸起的青石,忽觉掌心微微发麻,那是结界特有的震颤。
“狩灵一脉倒是谨慎。”他眯起眼,望着空气里若有若无的涟漪,“设下结界藏住入口,好以此来规避外界的打扰。”
高文州见状也翻身下马,牵着马凑到近前:“那咱们……”
“阵眼在此。”
贺云骁突然抬手,佩剑出鞘时寒光映亮他眼底的锐芒,内力灌注剑身,剑气如游龙般劈开虚空,所及之处,空气骤然扭曲,泛起细密的水波纹。
一道蛛网状的裂缝应声浮现,透出内里潺潺水声与朦胧树影。
“这么快就找到了?!”
高文州又惊又喜,随即瞥见贺云骁还要挥剑,慌忙按住他手腕:“且慢!咱们是来请人相助的,这般强闯,不太好吧?”
“不破结界,他们怎会现身?”贺云骁反手震开他的手,剑锋上的寒芒更盛,“寻找坤玉刻不容缓,我没闲工夫和他们耗。”
“这结界不过是些障眼法,稍有灵识的人都能窥破,除了挡挡凡人,形同虚设。”
他指尖抚过剑脊符文,语气里带着几分不屑。
“待寻到那传人,我自会重新布个结界护住这谷口,也算全了他们避世的心思。”
高文州见状,只得局促地挠了挠后脑勺,望着即将破碎的结界边缘泛起的荧光,心底默默担忧待会相见时的场面。
以这般强势的姿态闯入,怕是任谁都要皱眉头。
贺云骁不再多言,手腕翻转间剑气纵横,如雷霆劈落,本就摇摇欲坠的结界应声而碎,空气里爆发出细碎的灵光,如流萤般消散于暮色中。
随着最后一道光纹裂开,云栖谷的真容终于展露眼前。
三棵参天银杏矗立如门,叶片在风中沙沙作响,隐约可见谷内草木葱茏,似有暖光自深处摇曳而来。
高文州仰头望着粗壮的银杏树干,由衷感叹道。
“不愧是百年银杏啊,这树干粗得两人都抱不住!可惜现在是仲夏时节,若是到了金秋,满树金黄随风飘落,那景色才叫绝呢!”
他伸手接住一片飘落的嫩绿叶子,在指尖转了个圈。
贺云骁却没心情欣赏这些,“当务之急是找人。”他冷声说着,随手将佩剑收入剑鞘,利落地牵起缰绳往谷内走去。
高文州赶忙将叶子一抛,小跑着跟上,嘴里还嘟囔着:“老大,你好歹看两眼啊,这景致别处可寻不着……”
与此同时,云栖谷深处的竹屋内,梅笑山正握着锅铲翻炒菜肴,感应到结界被破后,指尖猛地一颤,锅里的菜冒出焦糊味,他却浑然不觉。
“爹?”梅遇青放下菜刀,看着父亲凝固的脸色,误以为是调味失误,忙安慰道:“咸点就咸点,多配些米饭吃也无碍。”
“不是咸淡的事!”梅笑山握着锅铲转身,急得跺脚,“是结界破了!有人强闯谷口!”
“啊?!”
两人顾不上做饭,急匆匆从厨房跑出。
院子里,林卿云正低头分拣野山菌,梅映雪蹲在一旁清洗,程庭芜抱着晒干的药草路过。
见梅家父子跌跌撞撞跑出来,林卿云指尖捏着菌盖轻笑:“慌慌张张的做什么?难道是做饭把厨房给点着了不成?”
“有人破了结界!”梅笑山一手握着锅铲,一手叉腰,站在原地喘气,“现下已经入谷了!”
“什么?!”
竹篮“啪嗒”落地,林卿云身形微晃,程庭芜立刻横跨半步将她扶稳,顺手抄起的柴刀在暮色中划出冷冽弧度。
“师傅师娘莫怕!云栖谷是徒儿的家,只要有我在,定不让任何人伤这里一草一木。”
梅笑山望着弟子挺直的脊背,欣慰颔首:“不愧是我的好徒弟,临危不乱!”
梅遇青和梅映雪虽整体实力不如程庭芜,但也不甘示弱,迅速调整应敌的状态,在暮色中站成一道单薄却坚定的防线。
当贺云骁的黑骑踏过溪水时,率先撞入眼帘的是持刀而立的少女。
她立如青竹,珍珠般的肤色浸着薄汗,在暮色里泛着莹润光泽,眉梢微扬如新月初弯,唇瓣紧抿时,右侧虎牙在唇角若隐若现,清纯中藏着溪水般的灵动锐气。
尽管眼前的贺云骁人高马大,面色冷硬如铁,程庭芜仍将柴刀稳稳前伸,声音清亮,却掩不住尾音里刻意压制的颤抖。
“来者何人?为何不请自来,强破结界?”
贺云骁坐在马背上,居高临下俯视着少女发间轻晃的银铃,挑眉轻笑:“狩灵一脉果真式微,竟连个像样的武器都没有。”
高文州盯着柴刀上的木屑,有些迟疑道:“老大,莫不是咱们寻错了地儿?瞧这架势,倒像误入了哪家农户的菜园子。”
程庭芜握着柴刀的手微微收紧,心下微惊,对方竟知晓百年前就销声匿迹的狩灵一脉?
这名号早如沉沙般无人问津,此刻却被人径直道破,她盯着贺云骁腰间冷光闪烁的佩饰发怔。
“你们可是朝廷派来的人?”她抬眼,声音虽轻却裹着笃定。
贺云骁挑眉,指尖摩挲缰绳:“倒还不算太笨。”
话音未落,镇邪司令牌已从腰间解下,随手腕翻转抛向空中,在暮色中划过一道冷光。
“镇邪司首座贺云骁,奉命寻狩灵传人。”
令牌稳稳落在程庭芜掌心,她低头盯着令牌上的图腾,忽闻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大家齐齐围到近前。
“师傅,你看看。”程庭芜将令牌递给梅笑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