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衡言并不知晓,在这姐妹俩抽丝剥茧的分析之中,还真有些事儿误打误撞让她们猜到了。
昏暗的屋子里并未点蜡烛,他倚着软榻,目光放空,手指摩挲着黑玉扳指。
他身旁的黑衣人躬身而立,态度恭敬垂首,却明显能感觉到他身上的肌肉都紧绷着:“主子,于奉他……失败了。”
于奉被通缉的事儿,他们得知得比较迟。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外头的告示已经贴满了大街小巷。
影三顿了顿,接着道:“距我们在巡防营内的暗桩冒死传出的零星消息,他似乎并未被当场抓获,应当是跑出了鸿胪寺在哪个地方藏了起来,属下猜测,他身上或许是有伤,加之将军府那边加大了巡查力度,故而没有出现与我们碰头。”
“藏起来?”祁衡言闻言,喉咙中发出一声轻嗤,他的声音在黑暗中显得愈发的阴冷:“你是真觉得巡防营那些人都是饭桶?能让他跑出来?”
事到如今,他哪里还不明白?
不论阿史那·卓昀病危一事是真是假,这件事情本身就是故意引他出手的陷阱。
对方牢牢抓住了赫连中毒后,他急功近利的心理,挖了个坑等着他往里跳呢!
祁衡言面色阴翳,仰头从敞开的窗柩中看着外头的夜色,声音之中多了些许的怒火:“真是好算计啊……”
会是谁想出来的呢?
他接过影三递来的茶水,浅酌一口,眉眼间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动用我们手头的暗线,找到于奉。”
“沈家不是想找于奉吗?”
“那就交给他一具尸体。”
办事失败的废物,没有资格再活着。
影三闻言,身子一僵,但他很快便反应过来,恭敬地低下头,脑袋几乎要埋进地里去:“是,主子!属下立刻去办!”
“去吧。”祁衡言颔首,将茶盏重重搁在一旁的桌上。
影三身形一晃,整个人瞬间融入夜色之中,消失不见。
屋里只剩下祁衡言一人。
他的目光重新投入屋外的夜色中,只是嘴角却勾起一抹阴冷的弧度。
这盘棋他先手,他不说结束,谁也别想逃走。
将军府中。
沈家姐妹二人整理好了情绪后,将方才在屋中说的那些事儿悄悄告诉了沈君瑞,只是隐去了沈明珠曾经的过往。
可即使她们不说,沈君瑞也能从沈明珠还有些发肿的眼睛窥得一二真相,心中难免泛起针扎一般的疼。
但越是这个时候,他表现得越是稳重。
“明珠,你可能确认是他所为?”沈君瑞的声音低沉,带着隐晦的厌恶。
三皇子祁衡言,他不了解。
只知他母亲是宫女,生下他后虽被封为贵人,但是个福薄的,在他三岁那年被一场风寒要了性命。
但外界传言,他就是个性情懦弱、常年被欺压的边缘人物。
沈君瑞根本无法将祁衡言这个名字与这环环相扣、毒辣阴狠、试图挑起两国争端,给炎国酿成一场大货的惊天阴谋联系起来。
“我确认,就是他,大哥。于奉是他的人。”沈明珠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恨意:“前世他出宫开府后,铲除了不少异己,大部分的脏事都是于奉帮他办的。”
越说,她越克制不住翻涌的气血,想到自己的前世,身子微微发颤。
沈明曦下意识握紧了姐姐的手,清澈的眸子在她与沈君瑞指尖来回打转。
“铲除异己……”沈君瑞眼中陡然闪过冷厉。
还真是终日打雁,却叫雁啄了眼。
都说他祁衡言是草包,是废物,却没想到人家一直都在韬光养晦,伺机而动。
这人甚至敢刺杀将军府主母、栽赃给北疆、毒害北疆王子……桩桩件件,甚至让人分不清,他恨的究竟是沈家还是整个炎国,又或者是北疆。
怒火让沈君瑞的眸子有些充血,他恨不得直接提剑冲进宫里一剑结果了祁衡言,可对方偏偏是个皇子。
沈君瑞深吸一口气,冷厉的目光在落在两个妹妹身上时,冷意才稍有缓和。
“大哥……你莫要冲动。”沈明曦看着沈君瑞的面色,轻声唤他,声音里都带着担忧。
沈君瑞抬手示意自己会冷静冷静,等到眼中翻涌的杀意逐渐平息,他才开口:“明曦,明珠,此事先不要惊动祖父、祖母,答应大哥,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
他的声音已经恢复了一贯的稳重,只是却多了几分寒凉。
涉及皇室,尤其是像祁衡言这样的疯子,必须谨慎对待。
沈明曦与沈明珠自是不会多说什么。
重生一事过于诡谲,她们本就没有让沈忠国和秦黎知晓这件事的打算。
“对了,”沈君瑞想到秦芸和秦旭,开口道:“一会儿让人在你们院里收拾间空厢房出来,给芸儿住吧,这几日怕是不太安宁,你们这里我会多加派人手看着,还有祖父祖母那边和君墨那边。”
他的目光落在沈明珠面前,沉思片刻道:“若是可以,最好是找借口哄骗娘亲同你一起睡,这样人手上面我更好安排。”
至于秦旭,他会安排他同沈君墨一起。
之前的刺杀风波还未过去多久,也是实打实的给柳琳琅留下了心理阴影,沈君瑞听她院里伺候的丫鬟说,这几日她都是靠着安神汤才能入睡。
沈明珠点点头。
沈君瑞并未在家中待太久,安排好府上的巡防后,他便踏着夜色离开了。
炎国的暗牢中,于奉依旧是被锁链捆着,动弹不得。
沈君瑞交代过,不许给他喂任何东西,他身上的伤也仅仅只是止了血,因而整个人面色看起来奇差无比,唇上更是已经干出了裂口。
直到晚些的时候,沈君瑞来到暗牢中,让人给他泼了桶水,他这才算是沾了些水。
玄色长靴停在自己面前,于奉缓缓抬起头,看着意气风发的少年,伸出舌头舔了舔沿着自己脸上往下话落的水珠,神色阴狠:“怎么?终于按捺不住了?要审问我?”
他身长了脖子,凑近了些,一双暴戾的眸子瞪着沈君瑞,唇角勾起得意的弧度:“我不会背叛主子的,你想审出什么来?做梦!”
说完,又狠狠啐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