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7月6日 晴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棂洒进来时,我还沉浸在梦里。梦中依旧是戏台,灯火辉煌,人声鼎沸,锣鼓点子敲得热闹。直到母亲在院里喊:“起啦,露水下得重,快去帮你爹看看南头的地。”我才迷迷糊糊地醒来。
院子里,葡萄藤在风里轻轻摇曳,昨夜的露水还挂在叶尖。弟弟正蹲在地上逗猫,见我出来,扑闪着眼睛问:“哥,今天还能去镇上吗?”
我笑着摇摇头:“镇上远呢,哪能天天去?再说爹要下地,我们得帮忙。”
弟弟撅起嘴,却没再闹,只是把小猫往怀里一抱,像是抱住了一个小小的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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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已经背着锄头在前头走,我提着水壶跟上。沿着田埂一路走去,风里满是青草气息。经过村口时,遇见了阿强。他肩上扛着锄头,嘴里还哼着昨晚学的调子。
“嘿,磊,”他招呼我,“你猜我听谁说的?戏班子还要在镇上唱三天,唱完才往县里去。”
我愣了一下,随即笑:“你这人啊,心思全在戏上。”
“那是,自打小就爱热闹。”阿强挤挤眼,“不过我听说今天有人要来找你。”
“找我?”我有些诧异。
“刘海,你的老同学。”阿强笑道,“我昨天碰见他,他说要到村里来看看你。”
我心头一动。昨天下午在茶馆里重逢,未及多谈,便各自散去。没想到他竟会当真来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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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的农活并不轻松。夏日的太阳像火球一般烤着,田里的泥水很快蒸发,空气里弥漫着潮湿又燥热的气息。父亲低头锄草,动作稳健,我和阿强则在旁边递水、拍泥。
忙到晌午,母亲送来饭菜:一锅绿豆粥,一盘炒南瓜,再配几张烙饼。我们坐在田埂边,蝉声在头顶不住地叫,汗珠顺着鬓角往下滚,但吃得却格外香。
我刚喝完一碗粥,忽然远远看见一个人影沿着田埂走来。走近一看,果然是刘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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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穿着一件浅灰色衬衫,袖口挽起,手里提着一包东西。见到我,他咧嘴笑:“磊,真没认错,你果然在这儿。”
我迎上去,心里一阵热:“你怎么来了?”
“昨天说好了要请你喝一顿,可我媳妇拉不下脸,非得说先来你家拜访。”他爽朗地笑着,把手里的包递给我,“不值钱,就几斤茶叶和一点糕点。”
父亲抬眼望了他一眼,点头算是打过招呼。母亲笑吟吟地接过东西,让他先到家里坐坐。
我与刘海并肩走在回村的路上,他四下打量:“还是这片地啊,风景没变多少。倒是你,瞧着更稳重了。”
我笑了笑:“岁月磨的。”
他没再多说,只是伸个懒腰,叹了口气:“在外头打拼这些年,真是累。你回来是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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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院里,母亲泡了茶,端上几碟花生、黄瓜。刘海坐在竹椅上,神情放松:“好久没这么自在过了。”
他媳妇也跟着来了,是个安静的女子,眉眼清秀,说话温声细气。母亲与她寒暄起来,聊起家常。弟弟一开始有些腼腆,后来见刘海笑眯眯地摸他脑袋,也就不怕了,拉着小猫跑去玩。
院子里,阳光透过葡萄藤叶洒下斑驳的影子。我们对坐着,说起往事,从课堂里的打闹到球场上的拼抢,不知不觉笑声不断。
“真没想到还能再见。”刘海感慨道。
“是啊。”我心头微微发酸,“人生兜兜转转,又回到这片土地。”
他沉默片刻,举起茶盏:“磊,不管怎样,回来就好。以后有什么事,咱们互相帮衬。”
我与他轻轻碰盏,茶香在唇齿间弥散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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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刘海与媳妇告辞。临走时,他回头说:“明天到我家去,我媳妇要炖鸡,你可不能推。”
我点头答应。
目送他们的背影渐渐消失在田埂那头,我心里有一种久违的暖意。旧友重逢,仿佛把这些年的漂泊与孤独都冲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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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村口火堆照常燃起。阿强跑来打趣:“怎么样,老同学可比我更会说话?”
我笑骂:“胡说。”
他哈哈大笑,塞给我一根烤红薯:“拿着,甜得很。”
火光映照着周围的人群,笑声一阵接一阵。我忽然觉得,生活就像这火堆,虽不算旺盛,却足够温暖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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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我点灯写下:
“第一百一十三天。今日旧友来访,茶香伴笑语,旧日时光仿佛重现。漂泊的路虽远,能回到熟悉的土地,便是最大的安慰。人这一生,最难得的是久别重逢后的那一份真心。烈日下的劳作让人疲惫,但友谊与亲情的陪伴,却让心底生出不可替代的力量。”
合上笔记本,窗外星光灿烂。风吹过葡萄藤,叶影婆娑。夜色安稳,像一张温柔的被子,把白日的辛劳与感慨轻轻掩住。
我心里明白:人生不怕风雨,只要还有人牵挂、有人来访,便不会孤单。
这一夜,我睡得极沉,梦里依旧是老同学的笑声,清晰得像就在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