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生返回屋中,将今日挣来的大米熬煮成粥,端到唐婉之身前。
“师娘,其实我没病,你之所以觉得我说话怪异,是因为我们从小的生长环境不同,以后别再为我筹钱看病了。”
他不敢彻底吐露实情,只希望经过漫长时光的磨砺,对方可以慢慢忘记曾经的傻子,转而接纳现在的自己。
低头喝了几口,唐婉之表示已经饱了,味道很不错。
余生拍了拍胸脯,信誓旦旦道:“放心吧,我有的是力气,以后扛大米养你。”
唐婉之欣然点头,没有说话。
余生回到灶台,将锅里剩下的粥盛到碗中,“咕噜咕噜”低头一口闷,师娘吃过的东西肯定更香。
“噗”
刚喝到嘴里全给吐了出来,怎么是咸的?
他本能的看向师娘。
唐婉之嫣然一笑,夹杂着几分无奈的神色。
“哎,师娘,你听我解释,我知道这是盐……不,我不知道这是盐……”
“请你相信我,我不是傻子……”
余生欲哭无泪,知道刚才的一番解释,又付诸东流了。
他将目光投向灶台,只怪这时代寻常百姓家吃的都是粗盐,疏忽大意之下,才误当糖放锅里。
这时,张巧儿抱着被褥走了进来,以照顾唐婉之为由,要将他赶出去。
余生欣然答应,即便他有过帮师娘换药的想法,但也只是想想而已,万一动作生硬,粗心大意犯了错,师徒情分便会就此终结。
来到东屋,刘大明房间,看着由两张床拼接而成的方形大床,余生暗暗咋舌。
不得已之下,又和这个鼾声如雷的大汉挤到了一起。
次日一早,他请了位女大夫回来,经诊治,开了几副外用伤药,遵医嘱,每日早晚需在伤口涂抹一次,不出三日便可痊愈。
余生连连点头,心怀感激的送走大夫之后,就迫不及待的窜回屋内,大喊道:“师娘,该上药了,今日巧儿不在家,我来帮你吧。”
说着,他挽起衣袖,开始调兑膏药,做完这一切,转头望向唐婉之,却发现对方脸色发白,裹着被子缩到角落里,就像个害怕打针的小孩。
看着局促不安师娘,余生安慰道:“大夫说了,这个药涂上之后,会有冰凉之感,并不会痛。”
唐婉之美眸流转不定,目光在床边搜寻到一个枕头,她猛地抓起,做防御状。
“你……你……你你想做什么?”
余生缓缓走近,说道:“给你敷药啊,医生说了,早用早好。”此时,他心里同样涌起莫名的紧张情绪,以致于忘了整理措辞。
唐婉之螓首微垂,语气生硬的说道:“不用,巧儿今日告了假,她帮我就行,你先去忙吧。”
纵使山川美景近在眼前,也不能强行观之,余生失望的看了看门外,恰巧有人影晃动。
张巧儿不知在外面站了多久,眼见被人发现,这才故作惊讶跑进来,大喊道:
“哎呀,姐姐,你怎么裹得像个粽子似的?”
唐婉之震惊的看着她,说道:“你,原来你一直躲在屋外?”
张巧儿急忙辩解:“没,没有,我也是刚到。”说完,她强行挤出一丝笑容。
唐婉之会心一笑,明显识破了她的谎言,想要撑手起身。
张巧儿伸手阻止,说道:哎哟我的姐姐,咱俩昨晚不是都说好了嘛,要账的事交给我,你就在家休息,舌战恶妇我最在行。”
她下颌微微昂起,接着道:“你看我这样是不是很有气势?”
此举虽没有唐婉之那种玉骨冰姿的清冷之气,却有着小家碧玉的娇柔之美。
“那这样呢?”
她接着双手叉腰,做凶狠状,继续问道。
还没等唐婉之回答,昂着的脑袋瞬间又耷拉下来,气馁道:“唉,有气势好像没啥用,她们人多,该挨揍还是会挨揍的。”
唐婉之微微一笑,说道:“你是想让阿生陪着一同去,对吗?”
张巧儿大喜,笑道:“姐姐好厉害,这都能被你猜中,有阿生陪同,谁若敢揍我,定叫他跪地求饶。”
唐婉之摇摇头,向余生看了一眼,转而对张巧儿吩咐道:“阿生不懂事,所以你得把握行事分寸,要账是小事,自身安全才最重要,那些人上面有着不小的势力,切不可大意。”
两人自顾自的谈话,完全把余生当做空气,这一幕像极了公园里,带娃的宝妈们话题投机时,将小孩弃之不顾的样子。
“咳咳,好,那我先帮你上药。”张巧儿故意咳了几声,加重语气。
余生心领神会,自觉走出房门。
……
时间很快便来到午时,太阳悬于蓝天,初夏并不酷热。
余生陪同张巧儿走在大街上。
大明的这位娇妻不知为何,竟鬼使神差的说要喝茶。
余生担心她战前恐慌,借故脱逃,于是陪她走进茶楼。
八仙桌四面摆放长凳,一般讲究对坐。
不知为何,张巧儿放着另外三张凳子不坐,非得和他挤一起。
他们对面的另一张桌子,坐着一对青年男女,看亲密程度,应是新婚不久。
这时,张巧儿无端往他身边靠了过来。
余生有些心慌,下意识往边上挪了挪。
“怕什么,又不会吃你。”张巧儿抛来一记白眼。
余生苦笑,问道:“凳子不会要额外收钱吧?你看他们两人挤一起,还叠坐。”
他努了努嘴,暗指对桌的男女,刻意转移注意力。
“你懂啥,那叫美人入怀。”张巧儿没好气道。
说完,她突然饶有兴致的将脑袋凑近了些,偷偷指着那对男女,问道:“哎,那你有没有这样抱过婉儿姐?”
余生摇摇头,故意装傻,他心知此女真当他是傻子,想趁机探听八卦,好用来拿捏师娘。
“那这样呢?”
此时,那名女子已在男人的脸颊留下了唇印,张巧儿用余光瞥了一眼,继续问道。
余生微微一愣,没做回应。
“你老实告诉我,我替你保密,那晚东风坪,你和婉儿姐……”
说到这里,她突然顿住,将杯子倒扣在茶嘴,意味深长的审视着余生,眼神实在耐人寻味。
“你纵使再傻,应该也懂男人与女人的区别吧?”
得不到回答,张巧儿略显急躁的抛出疑问。
余生假装糊涂,抿了口茶,反问道:“什么是男人,什么是女人?”
他刚说完,手就被对方一把拽了过去。
茶水馥郁芳香,入口回味甘甜,触景生情,这味道,不禁勾起余生的回忆,记得小时候,老家有一片山,山间没有一棵树,杂草丛生。
他猝不及防,触电般将手缩回,抿了抿嘴,这女人好可怕。
没等他回过神来,又是瞳孔一缩,周身汗毛倒竖,本能的想起身逃离,奈何把柄在人手中。
张巧儿逗趣道:“这就是区别,可懂了?”话音刚落,只见她面色缓缓僵凝,继而转为震惊,两抹红霞从脖颈处升起,将脸颊,耳朵都染成绯红。
“你,你你还说你不懂?”张巧儿像个受到轻薄的良家女子,忙向后退开,语无伦次的甩了句娇嗔,奔出茶楼。
余生尴尬的想用脚趾抠出梦幻城堡,心里自嘲:“分明是你无礼,却还委屈上了?”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张巧儿脸红。
此刻,已没了喝茶的兴致,在凳子上坐了很长时间,才起身跟上。
张巧儿在外等候已久。
沿着漫长的街道行走,只是两人之间,始终隔着两三丈的距离,没有任何交流。
余生步伐缓慢,抬头看了眼湛蓝的天空,脑海里浮现一座山,唐山,不禁感慨“正值初夏,那儿或许也是芳草繁茂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