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苑乔熟读西汉历史,她自然知道这一年发生了什么事。
她冷静下来,摇摇头:“不用瞒我,娘亲去世的事我知道。”
已经过去这么久,那股强烈的伤心劲儿已经过去,只留下清淡的哀愁。
“不必担心我,我很好。”
陈苑乔把腿放下床,站了起来,露浓离衣架最近,把外衣拿过披在陈苑乔身上。
陈苑乔很快摆好心态,已经回来了,那就既来之,则安之。
远在两千年后她的身体,肚子里还有孩子,她怎么忍心不好好休养。
她不能带着孩子一起遭罪。
陈苑乔穿上绣金祥云翘头履,缓慢走在长门宫里。
三两天时间走了个遍,这个她万分熟悉,困了她十余年的殿宇。
宫殿坐落得偏,离未央宫还有一定距离,倒也乐得清静。
她到庭院中,看到大槐树下,粗壮盘虬的枝干上挂了两根麻绳,下方一块打磨漆亮的秋千。
往前走到秋千处,抚摸这麻绳,绳子打结系得结实,是刘彻当年为她亲手做的。
现在搬来了长门,也算他对她的最后一点情意吧。
陈苑乔不忍轻笑,却让后面跟着的三名婢女心里一跳,面面相觑。
她衣袖一挥,往回走:“马上要除夕了吧,那我们就好好过。”
三名婢女小心慎微地观察了陈苑乔的表情,平淡不带一点负面情绪时,才松了口气。
霜白性子最为活泼,她立马弯起笑眼应声:“好嘞!”
露浓也高兴,性子天真烂漫又简单,说一句:“没有男人我们娘娘也能活得好好的!”
……
“哎哟,呈荷你踩我做什么?”
呈荷收回脚,她是习武之人,力气不小,踩得露浓脚指头连带手指都疼。
霜白捂住她的嘴,小声道:“闭嘴吧,不会说话就别说,大过年的,别找不开心。”
陈苑乔笑一笑,觉得他们太小题大做,“没事,我心里早就没有他了,但是不提他是为了不破坏心情。”
她略微俏皮地加了句:“不必再叫娘娘,叫回从前的翁主称号即可。”
她早就不是娘娘啦,这个身份带来的难过与痛苦太多,不要也罢。
三名婢女呆愣愣地看着陈苑乔曼妙摇曳的背影,有些怀疑,又觉得娘娘好像有点变了。
洒脱又豁达,连带着整个人的气质都不同了,更加清冷,还比以前通情达理。
露浓单纯,眼睛下移道陈苑乔的腰臀,轻声:“娘娘怎么走路姿势也变了。”
腰臀比优越,走起路来柔臀摇摆的幅度比之前大了些,但看起来也更摇曳生姿,韵味又风情。
这样细微的变化,只有身边最亲近贴身的人才能察觉出来。
呈荷却不管,她不拘小节惯了:“娘娘高兴,想怎么走就怎么走。”她们还是习惯叫娘娘。
霜白偶尔会暴露调皮性子:“是呀,娘娘若是喜欢,像善苑国进献的螃蟹一样横着走都行。”
正殿里传来慵懒拉长的声音:“霜白——”
霜白立马收起顽劣表情,吐吐舌头,灵巧应了声:“娘娘,来了!”
敖灵离开了辉煌宏伟的汉宫,走在市井上,左右逡巡四顾。
她在找邓浑和阿紫,落在西汉的土地上时,不知道是不是最近使用过度,倒锚的滚筒隧道出了点bug,三人分开了。
敖灵边走边看着汉朝时候的风光,人们平稳生产,平淡生活,有许多她没见过的玩意儿。
这时候的她,恐怕已经抽离了让她窒息难受的婚姻,回到了西海。
从没想过要走出来四处看看,这大地的大好河山与凡人进化演变出于夏商周时期不同的人文风俗。
她当时难受,只一心闷在龙宫,现在才觉得浪费了光阴。
她边走边看,走了一整天都没个影子。
敖灵飞身到了个上林苑的皇家狩猎场里,里面枝繁叶茂、苍木葱茏,许多山林野兽在里面栖息。
她却不怕,飞身上了一棵高大树木,躺在树干上就闭目养神。
这里空气清新,灵气旺盛,对她的修行有增益。
没想到这里太过舒适,让她忘了时间,一睁眼,天光大亮,枝头竟有尾巴蓬松的松鼠与她眼对眼相望。
她笑了笑,摇手变出坚果赠送给它,想逗弄几句,树下来了动静。
“你是什么人?”有个身穿官服的白面年轻男子仰头望她,声音尖细沙柔。
敖灵低下头,那男子见一眼后呆愣住,连眨眼都忘了。
敖灵不喜欢,皱着眉就飞下了树,让来人更加惊叹,这拥有如此勾魂摄魄色相的女子竟还会轻功。
她没有逗留,当着人不能飞,但是能快速跑开,眨个眼的功夫就消失不见了。
苏文赶紧大喊:“姑娘,我是建章宫近侍苏文,别跑,我能给你带来泼天富贵!”
苏文回到宫殿,找来画师,将敖灵的五官细致描绘出来,直到画师画出了七分相似,才满意。
他要拿这幅画讨好皇上,陛下英明神武、处事果决、极有远见,胸有谋略。
却也有普通男人的通病,风流恣意,重欲潇洒,极好女色,狩猎骑射、收集美女是他最为享受的事。
这样的女子可比卫子夫还要美上三分,随便封一个夫人美人,妥妥的靠山,他在未央宫的地位就更稳了。
刘彻收到这幅画时,被敖灵的皮骨实实在在惊艳了一把,但目光又被她的一袭红衣吸引。
“朕想起了阿娇,她最喜红衣,欢快的神鹰阖宫上下奔跑,是未央鲜明的风景线。”
但一想到闹得不愉快,也没了兴致,手一摆,画像落在案几上。
声音冷了几分:“只可惜她太过娇纵刁蛮、专横霸道,还妄图掌控朕的行为!”
她与馆陶仗着有从龙之功,对他半分尊敬没有。
从前怎么样不算,现在他是皇帝,整个大汉的主人,拥有天下至尊的权利地位,怎能忍受没有尊严?
这是刘彻不能忍的,谁都不能试图控制他,也不能低看他。
他闭上眼,脑海里浮现阿娇哭着说爱他,只想让他只有她一人。
刘彻当然相信阿娇爱他,可他也不能忍受以爱的名义捆束住他。
苏文见汉武神色不定,阴晴变化,伏在地上不敢动弹。
他现在也摸不准这顶上九五之尊的心思了。
长门殿宇建得气派又恢弘,经过这么多世后,陈苑乔没了从前怨怼心理,反而享受极了。
她十分喜欢长门,更何况一切规格都以皇后来供养,可比今后卫子夫的下场好多了。
陈苑乔轻声一笑,叫来露浓,描述了一下她想吃的东西:“今年的年初一,我们就吃火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