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九皇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强忍着才没有吐出来。他身后的两名随从也是脸色煞白,呼吸急促。
“搜……搜索一下!看看有没有活口!”凤九皇的声音干涩发颤,他自己都能听出其中的恐惧。
他们小心翼翼地跨过尸体,向厂主办公室走去。每一步都踩在粘稠的血污上。办公室的门敞开着,里面的景象更是触目惊心。
厂主奥勒·萨尔格伦,那个昨天还和他握手、眼神锐利充满希望的技术匠人,此刻仰面倒在他的橡木办公桌后,胸口插着一柄造型奇特的、带有龙纹吞口的短刀,直接钉穿了他心脏的位置。
他的眼睛圆睁着,凝固着难以置信的惊骇与绝望。而在他身旁,倒着他同样惨死的妻子和两个年幼的孩子!甚至,连他家里那条看门的、颇为凶悍的猎犬,也被一刀毙命,倒在门边。
灭门!这是赤裸裸的、连根拔起的灭门!
凤九皇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四肢瞬间冰凉。他脑海中瞬间炸响了一个名词——
九族剥离之术!
龙家!这是龙家的手笔!只有他们,才会用如此酷烈、如此不留余地的手段来宣告他们的意志,来惩戒所谓的“背叛”和“犹豫”!
他想起了四姐的话:“……龙家那条潜龙,未必真的蛰伏……” 想起了龙天在安国京城那些关于“血屠”、“九族”的恐怖传闻。他原本以为,那更多是朝堂倾轧的夸大其词,或者至少,在远离安国的海外,龙家的爪牙会收敛一些。
他错了!大错特错!
龙家的恐怖,不分疆域!在国内,他们是盘踞朝堂的巨鳄;在海外,他们就是掌控着地下秩序、手握无数雇佣兵和亡命徒的“黑皇帝”!他们的意志,就是法律!他们的愤怒,需要用鲜血来浇灭!
奥勒·萨尔格伦做了什么?他只不过是在龙家与凤家的竞争中,选择了与凤家合作,或者说,他“犹豫”了,没有立刻拒绝凤家,而是接受了那份能让他船厂起死回生的合同!仅仅是这样,就招致了如此酷烈的灭门之祸!
“他们……他们居然敢犹豫!居然在龙家面前,居然敢犹豫!”凤九皇耳边仿佛响起了龙家执行者那冰冷而残暴的低语,“现在敢犹豫,下一秒就敢反叛!所以,连带的九族都杀了!”
一股巨大的荒谬感和深入骨髓的恐惧感攫住了凤九皇。他之前所有的努力——凭借身份施压、寻找替代方案、与萨尔格伦达成合作……在这一地的尸体面前,显得如此可笑,如此无力!全都是无用之功!他非但没有帮到萨尔格伦,反而亲手将他们一家,乃至整个船厂的员工,都推向了死亡的深渊!
他本以为自己是棋手,却发现自己连同他试图拉拢的棋子,都早已在对方棋盘的碾压范围之内!
他猛地想起威廉姆森船厂。那个最初拒绝他们的代表,那个后来态度有所缓和的高级经理……他们呢?
他几乎是踉跄着冲出萨尔格伦船厂,带着随从冲向不远处的威廉姆森船厂。那里,似乎还维持着表面的秩序,但气氛同样凝重得可怕。
在威廉姆森船厂最大的干船坞旁,他看到了那群衣冠楚楚的管理层。他们聚集在一起,一个个面无人色,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骚臭气。
其中一人,正是最初那个拒绝凤九皇的代表。他裤裆处湿了一大片,黄色的液体顺着裤管滴落在地上,而他恍若未觉,只是眼神空洞地喃喃自语:
“是……是汗吗?哦,原来是尿!我一说怎么可能会出汗嘛?咦,怎么连屎都出来了?不对,谁拉我裤子里了!” 他旁边另一人,脸色青白,脚下有一滩污秽,散发着恶臭,显然已经失禁。周围其他人,有的冷汗浸透了后背的衣衫,有的牙齿咯咯作响,连站都站不稳。
他们看到了凤九皇,眼神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仿佛看到了带来灾祸的瘟神,又像是看到了自己可能的下场。
没有人说话,但无声的恐惧比任何呐喊都更令人窒息。
凤九皇明白了。威廉姆森船厂的人,也收到了警告。他们因为最初的“犹豫”(没有立刻坚决地站在龙家一边,甚至后来还有过动摇),也险些步了萨尔格伦的后尘。眼前这些平日里高高在上的船厂管理者,此刻已经被龙家血腥的手段吓得魂飞魄散,尊严尽失!
龙家这是在杀鸡儆猴!用萨尔格伦满门的鲜血,警告所有可能、或者曾经动摇过的势力——在龙家面前,只有绝对的服从,没有中间路线!任何犹豫,都是取死之道!
凤九皇站在那里,海风吹拂着他冰冷的脸颊,他却感觉不到丝毫凉意,只有内心翻涌的惊涛骇浪。他第一次如此真切地、如此近距离地感受到了龙家那隐藏在世家光环下的、如同洪荒猛兽般的残酷本质!那是一种视人命如草芥,动辄株连九族,用绝对恐怖来维系统治的黑暗力量!
他之前对龙家的认知,还是太肤浅了。龙天……那个名字,此刻在他心中,与恶魔画上了等号。
他缓缓抬起手,用微微颤抖的指尖,擦去了额头上不知何时渗出的、冰凉的冷汗。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胸腔里那股想要呕吐和怒吼的冲动,转头对身边同样面无血色的随从,用一种他自己都陌生的、冰冷至极的语气说道:
“回去吧。”
随从愣了一下:“公子,那这船厂的后续……”
“我说,回去!”凤九皇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嘶哑,“回我们的船上去!自己组装!靠人不如靠己!”
他的眼神变得前所未有的坚定,甚至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狠厉。指望这些已经被吓破胆的本地势力?不可能了!龙家用最血腥的方式,切断了他一切外援的可能。
现在,他能依靠的,只有自己,只有“飞云号”上这些忠于凤家的人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