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
传令兵脚步踉跄地冲进御书房,膝盖重重磕在青石砖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此时,楚墨正手持朱笔批阅奏折,笔锋一顿,墨汁瞬间在奏折上洇开,宛如一朵血色的花。
沈若正在一旁专注地研磨,听到这声呼喊,手中动作骤然一紧。
她抬眼望去,只见楚墨展开军报时,脖颈处暴起的青筋,犹如盘踞的毒蛇,透着一股令人胆寒的气息。
“好个北戎!”
楚墨冷笑一声,手中的羊皮纸被他狠狠捏碎,化作齑粉飘落。
“表面上求和,暗地里却屠了我边境三村!”
沈若默默接过那残片,借着窗外渐渐暗沉的暮色,勉强辨认出“妇孺尽戮”“粮仓焚毁”几个刺目的大字。
顿时,她只觉胃里一阵翻涌,袖中的银针也仿佛感受到她的愤怒,嗡嗡震颤起来。
“陛下打算如何应对?”
她轻声问道,伸手按住楚墨微微发抖的手腕,触手之处,脉搏跳动得快如战鼓。
楚墨转身,衣袖带倒了鎏金烛台,烛泪溅落在《山河舆图》上,恰好吞没了北境线。
“陈奎!”
他一声暴喝,声音如洪钟般在殿中回荡,殿外立刻响起铁甲碰撞的声音。
然而,沈若抢先一步挡在门前。
她解下腰间的药囊,倒出几粒乌黑的丸药,说道:
“让斥候带上这个,撒在尸体周围,可防瘟疫。”
陈奎接过药丸时,沈若瞥见他虎口新添的刀伤还在渗着血。
三日前那场惨烈的恶战,这位将军的左臂差点被敌人的暗器废掉。
“慢着。”
楚墨拽住沈若的手腕,沉声说道,“你闻到了吗?”
一阵穿堂风拂过,送来若有似无的腥甜之气。
沈若瞳孔骤缩,心中一惊——是血莽草的味道,这是边关特有的毒药,遇热即化,无影无踪。
“熄灯!”
她扬手猛地打翻烛台。
黑暗中,银针破空的声音嗖嗖作响,紧接着,三支弩箭钉入他们方才站立的位置,箭簇泛着幽蓝的光,令人不寒而栗。
楚墨拔剑的铮鸣划破了黑暗。
窗外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接着是侍卫们的呼喝声:“有刺客!”
沈若在黑暗中摸索着抓住楚墨的衣襟,急切地说道:
“调虎离山!他们的目标是——”
“帝陵相关机密。”
楚墨咬牙切齿地接话。
两人同时冲向密室,只见檀木匣安然躺在机关暗格里。
沈若刚松了口气,却瞬间感觉匣底渗出黏腻的液体。
“是蜂蜡。”
她指尖轻轻搓了搓融化的封蜡,冷静地说道,“有人用火折子照过机关锁眼。”
楚墨的脸色铁青如生铁。
他掀开暗格夹层,镇北王玺上的金漆果然被刮去一角。
沈若按住他的手腕,轻声说道:“听。”
隐约的铃铛声从东南角传来。
沈若想起敌人余党最擅长利用猫来传递消息——那些猫能钻过最窄的窗棂。
“追!”
楚墨一脚踹开偏门。
月光下,果然有道黑影窜上宫墙,嘴里叼着个锦囊。
沈若甩出银针,那黑猫极为灵巧地一扭,针尖只划落了几根毛发。
陈奎带兵赶到时,只看到锦囊孤零零地挂在飞檐兽首上。
沈若展开里面残破的绢布,上面用颜料画着古怪的图案。
“北戎文字。”
楚墨指节捏得发白,愤怒地说道,“他们在找重要军事部署信息。”
更漏滴到三更时,沈若还在翻检药典。
突然,窗棂轻响,楚墨带着夜露翻了进来,龙袍下摆沾着泥渍。
“查清了。”
他抓起茶壶灌了大半,喘着粗气说道,“北戎首领亲自到了边境,进行一些破坏行动。”
沈若喉头发紧。
她想起白日太医令的密报——最近京城莫名失踪的乞儿,可能与此有关。
“明日早朝...”
楚墨话音未落,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沈若扶住他时,摸到后背一片湿热。
撕开龙袍,三道爪痕泛着诡异的紫色。
“猫爪有毒!”
沈若急忙翻找药箱,发现解毒的雪莲被人动过。
她咬牙扯下金簪,蘸着药粉直接摁进伤口。
楚墨闷哼一声,额角沁出冷汗。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沈若才用银针逼出最后一丝毒血。
楚墨苍白着脸批完调兵手谕,突然问道:“若儿,你信天命吗?”
沈若正在用烈酒冲洗银针。
闻言,手一抖,酒液在案几上汇成小小的水潭。
“我只信这个。”
她举起寒光凛凛的银针,又拍了拍装药材的布囊,坚定地说道:“我信这两个。”
急促的拍门声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陈奎满脸是血地冲进来,急切地说道:“陛下!北境...北境...”
楚墨夺过染血的军报,上面歪斜的字迹像是仓促间用炭笔写的:
敌人进行破坏,守军...后面被血污糊得看不清。
沈若站起身,药箱哗啦一声散落一地。
“备马。”
她抓起斗篷,果断地说道,“现在出发还能应对局势。”
“你疯了?”
楚墨拽住她,焦急地说道,“那很危险...”
“是毒烟。”
沈若从暗格取出个陶罐,解释道,“敌人偷走的血莽草配方,我早调换了。”
罐里的粉末在晨光中泛着诡异的橘红。
楚墨大笑起来。
他扯下玉带钩拍在案上,大声说道:
“传朕口谕,点三万精兵,朕要御驾亲征!”
沈若系紧斗篷时,看见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
宫墙下的阴影里,几只野猫正舔着染血的皮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