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
泽砚瘫在泥地中,铁锈味浸透口腔,脏宁看不出颜色的衣裳还有微弱电流在夜色中亮起。
筑基雷劫差点让她去见太公。
耳畔嗡鸣,淡绿灵力包裹着泽砚,为她疗愈雷劫造成的伤势。
屋内烛火随风舞动,禅香弥漫,抚人心脾。
“天生火相,冰相恒生,可笑”
修行世界,有人灵根相助,修行顺畅,有人灵根相克,修行艰难,所谓说,灵根的天赋,很大一部分决定这名修士未来能到达的层次。
白硕抬头看向圆月,眸中晦涩,化作一道轻叹。
一夜无梦,溪囊凑在跟前,温凉手指塞进被窝,冻得泽砚一个哆嗦。
“你醒啦?那个剑修唤我过来陪你,说你醒了就把灵粥喝了,没事不要找他”
溪囊餍足地摄取能量,洛泽灵气催生的冰灵根果真不同。
泽砚应了一声,脑中思绪凌乱。
内省中脉,里面流淌着许多细丝的光缕。丹田作为光缕的终点,宛若深潭积蓄着全身脉络带来的灵力。
雷劫淬体,洗去凡骨,寿二百,意为筑基。
每个人体内都有灵根存在,纯度高低影响灵气吸纳速度,人都渴望修仙长寿,但多数人终其一生,迈不过筑基壁垒,在凡尘垂垂老矣。
时过境迁,恒州也演化出修真界和凡尘两处,灵根尚行的凡人会寻着门道进入修真界成为修士,受天道约束。
丹田内灵根交缠,发散至纯灵光。
溪囊安静望着少年苍白的面庞,吐息均匀,微风环绕,惊艳少年天赋之高。
白硕似乎很忙,两三天不见得一次。
但泽砚不想见着他。
白硕端的药格外苦涩,泽砚凝力推开掐着下颚的手掌,喉头苦涩得令人作呕。
“我还是孩子!熬药不能放饴糖嘛!”
空碗在桌上转着圈停稳,白硕若有所思的拂去手中薄冰。
“良药苦口,你身子骨弱,饴糖会影响药性”
泽砚焉巴下来,试探性再度开口:
“那能给我点饴糖吗?蜜饯也行”
“你是小孩,糖吃多对牙齿不好”
白硕拉过摇椅躺下,眼眸下垂,长睫遮住眼下乌青。
溪囊藏在角落,偷摸拿下盛药的瓷碗,短指揩过碗面药汁。
“呕~”
红果砸在溪囊手中,泽砚报复性咬上一大口,缓解药汁后劲。
“火灵果吃了,就来学剑”
白硕掀起眼皮扫过泽砚手中红果,并不诧异对方何处寻来的灵果。
罔古山脉深处,他见过五行灵果树。
百草谷溪流往上,悬崖陡立,寻常人不会无故前往。
泽砚咬灵果的动作僵住,寻着声音望向白硕的方向:
“我吃自己的果子,为什么要和你谈条件?”
“而且,”
泽砚用空出的手指了指自己眼眸。
“我看不见”
眉心一点温热,泽砚识海中多出一本剑法。白硕收起手中灵气,勾起一抹浅笑。
泽砚咬果子的动作格外用力,白硕眼角一抽,选择合眸假寐。
月光清亮,冷风拂过泽砚面颊,手中桃木剑受力飞出,连带着人也往后倒退两步。
她有理由怀疑白硕在报复她冰封百草谷的事。
桃木剑重新回到手中,泽砚绷着脸摆出起式。
“泽砚”
“嗯?”
风声波动,夹杂炽热灵力的剑风袭来。
掌心灵力灌入剑中,泽砚腾身跃起,寒霜笼罩。
两道剑式相撞,桃木剑随着剑身裂痕节节碎裂。
泽砚受力倒飞出去,砸进谷中洼地。
“我的菜!”
耳边的风呼呼刮过,随风一起呼啸的,还有白硕拔高的嗓音。
身下砸倒大片叶植,泽砚皱眉反手撑起身甩掉发上碎草,她方才听见什么了?
菜?那得多滚两圈。
滚至半途,泽砚唇角勾起的笑意忽的收起。
“嗷!!!”
月色下,泽砚面色狰狞蹦起身跳出荨麻地,咚的撞上树干昏倒在白硕脚边。
白硕不语,目光复杂的扫过凌乱菜地,拖着人回屋歇息。
日升月落,昼昏轮转,半载已过,谷中两人关系明面上缓和许多。
初来时的瘦弱少年个子拔高些许,面色不似此前苍白。
溪囊望着泽砚欲言又止,少年青丝散落,兀自蹲在草地锤炼草植。
阴影罩住泽砚,白硕冷眸扫过杵臼旁放置的草植,后槽牙发狠。
“溪囊,乌草”
泽砚碾碎杵臼中脱水干植,久久等不到其他草植。
“做迷药打算去哪啊?”
白硕抬脚踹倒泽砚,拿过杵臼判断里头成分。
百草谷灵植甚多,白硕相继扔了心法、剑法后,又给了自撰的恒州灵植大全。
风轻扬,泽砚拉下面罩,闻着风中气息,暗道糟糕。
“你拿起来做什么啊”
话说完,两眼上翻躺在草地没了意识。
溪囊脚下晃了晃,趴在泽砚手边昏过去。
“迷药还没配完...”
杵臼落地,撒出里头药粉。
风气云卷,乌云聚拢压在上空。
雨点噼里啪啦落下,浇灌晒焉的植被。
雨下一夜,晨雾弥漫,清凉谷风吹拂过两人一妖。
白硕捂着头坐起身,指尖捏诀清理身上沾染的草屑泥土。
泽砚是被疼醒的。
面颊长出的肉被捏起,白硕咬牙切齿的喊她起床。
身上衣裳湿漉漉贴着,泽砚掌心聚力拍向白硕,灵力过身,带走浑身水汽。
“误事玩意”
白硕暗骂,灵剑自空间抛出,悬停在跟前。
“难得有自知之明”
泽砚讥笑回讽,后衣领猛的被提起,勒得她直翻白眼。
脚下踩上硬质质地,泽砚试探性往旁边挪脚,空悬感席卷。
好家伙,她也是御剑了。
百草谷临近洛泽,背倚罔古山脉,凭借天地形势形成天然阵法,白硕稍加变换,百草谷随着阵法操作变换四季,移形换影,须臾之间。
耳畔风声呼过,白硕操纵灵剑飞上高空,放眼望去,遍寻山脉,不见任何建筑,腰间衣裳揪紧,白硕眉梢轻佻,周身神识外放,警惕暗处未知的危险。
“下面是罔古山脉,修真界最大的山脉,据说上古时期便已存在,里面机缘和风险同等概率,有人证道从为一方大能,也有人命丧黄泉。”
“那你把神识共享给我看下罔古山脉长什么样”
泽砚拳心泛起薄汗,高空御剑,有种随时要晕倒的错觉。
“啊啊啊!你干什么!稳点!”
云层中路过修士看着远处忽高忽低飞来的剑修,忙里忙慌避开两人,高空撞剑,可得玩命。
“等...等等,脚下有灵力波动!”
泽砚猛然出声,乌鸦振翅破开结界,腐朽腥气扑面。
剑身急转窜上高空,白硕指尖灵力化形,将两人手腕绑在一起。
血链尾追身后,鸦群挡路,白硕凝眉,抬掌挥出灵力开路。
凤鸣响起,泽砚神识嗡动,暖流淌过鼻中。
“呦,逮到两个大补人修”
嗓音似让刀子划过,激起泽砚满身鸡皮疙瘩。
“尔等邪修,不藏起踪迹保命,竟敢抓捕修士!”
白硕翻手召出凤凌剑,一剑出,鸦群散。
“哈哈哈我都是邪修了,抓捕修士不很正常吗?今日卖你个面子,把她留下,你走”
邪修蒙面,仅露出一双浑浊眼珠。
泽砚心下提起,掌心聚出冰刃,若白硕有扔人的动作,她高低得捅两刀子。
“想的美,今日,你留下,我们走!”
末了,白硕压低嗓音:
“冰刃对邪修,别对我”
脚下灵剑颤动,鸦群无止尽撞上结界,留出一面血墙。
腥臭浓郁到泽砚胃中翻涌,铁链交错摩擦声在四周响起。
“抓紧”
白硕御剑直上云霄,试图破开邪修包围圈。
冰霜炸开,沿着血链迅速攀附,泽砚握着距自己不足一圈的血链,丹田灵力翻涌。
“你行不行啊?实在不行你留下,我走”
“累赘要学会自觉闭嘴”
凤凌剑斩断一节血链,白硕指尖起诀,灵气汇聚涌入剑身。
“云为水,我传部分灵力予你,邪修在你右手方向十尺处,冻不住拿你炼丹”
白硕眉眼微垂,浓郁灵力沿着腕中丝线进入泽砚经脉。
“霜降”
至寒灵力荡出,泽砚口腔溢出血沫,云海冻结发出细密爆裂声。
白硕震碎身上冰层,一招剑诀挥出,血链和邪修化作红色尘糜散在空中。
两人灵力殆尽从云层中坠落,白硕暗道不妙,哪怕有灵力护体,从高空摔下去也得重伤。
九连环碰撞声由远及近,紫衣女修驾着日晷状的飞行物极速驶来。
软鞭缠上两人腰间,泽砚遭这一抛,哇地呕出大口热血。
“可怜见的,快把丹药服下,等会没命了”
泽砚撑在硬物上,张口拒绝的话还没道出,一颗丹药抢先塞进口中,丹药入口即化,肺腑脉络火辣辣的痛感被舒缓,暂且止住咳血的趋势。
白硕偏眸睨过黎姮从自己手中夺过的玉瓶,知晓这疯婆娘脾性,又从储物空间取出一瓶丹药抛给她。
“去镇子里,我调息片刻”
回灵丹入口,白硕合眸引纳灵气,黎姮一把拽住爬起身要踹人的小孩,将人按坐在原地。
“乖,别打扰他”
“这位姐姐,我不报仇,会道心不稳”
黎姮撞上毫无波痕改的黑眸,心下不免一惊。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到镇里报仇也来得及”
“可我是小人啊”
泽砚拽着拳头嘎吱作响,掌心伤口刺痛,顺着拳头缝隙淌出血珠。
抵达城镇已是落日西斜,黎姮收起璇玑晷跳下地。
“要不我来抱她?”
黎姮扭身停在城楼前,回眸看向长身玉立的白硕。
“不用,她战力有点高,不留神恐伤了你”
察觉到怀中人动静,白硕指尖灵力缠绕,将人整昏过去。
“时辰不早了,我带她去找间客栈落脚”
“行,我在城南开了间米线铺子,明早来尝尝”
黎姮目光停留在泽砚面容上,杏眸露出一抹怜悯,抬脚先行入了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