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昼说完,紧紧盯着商芜。
“你不会让我缺席的,对吧?”
商芜看着他激动的样子,心里更是为难。
平心而论,她觉得程昼说的不无道理。
百日宴是家庭聚会,程昼作为亲戚,于情于理都应该在场。可陆优那边……
“程昼,你先别激动。”
商芜试图安抚他,“优姐她正在气头上,话可能说得重了些,你看这样行不行,宴会那天,我尽量安排你们座位离远点,避免正面接触……”
“这不是座位远近的问题!”程昼打断她,语气带着深深的无力感,“这是态度问题,她这样做,就是在明确地划清界限,阿芜,我知道你为难,但这件事我希望你能理解我,我真的不想让步。”
商芜看着程昼坚决的神情,知道再说下去也无益。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好吧,你的意思我明白了,我再让陆让去跟优姐说说看。”
从茶室出来,商芜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这还没办宴会呢,就已经这么棘手了。
她拿出手机,拨通陆让的电话,语气疲惫:“陆让,我跟程昼谈过了,他坚持要来,优姐那边你能不能再去跟她沟通一下?我实在是没辙了。”
电话那头,陆让沉默了片刻,沉声应道:“好,我知道了,我来跟她说,你别再为这事烦心了,先回家休息。”
挂断电话,商芜望着车流人往的街道,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心里却依旧沉甸甸的。
这顿百日宴,恐怕不会吃得那么太平了。
……
另一边。
陆让去找陆优谈,结果并不乐观。
无论他如何摆事实讲道理,陆优的态度依旧强硬不容商量。
她坚持说,在提交离婚申请的当口,让程昼出现在玉雾的百日宴上,对她而言是一种极度的不尊重。
姐弟俩的谈话不欢而散。
事情很快传到了陆政那里。
陆政对陆优的事向来威严寡言,这次直接将陆优叫了回去。
他没有像商芜和陆让那样温和劝解,沉着脸,目光冷冷地盯着女儿。
“胡闹!玉雾的百日宴,是陆家的大事,请谁不请谁,岂能由着你一个人的性子来?程昼再怎么不对,他现在名义上还是你的丈夫,是玉雾的姑父!你这样做,让别人怎么看我们陆家?”
“说我们陆家不懂规矩,连基本的待客之道都没有?”
陆优梗着脖子,想反驳,陆政却不等她开口,话锋陡然一转:“还有你和程昼的事!我听说,闹到这一步,根子是在孩子的问题上?”
他目光仿佛能穿透人心,“既然你们两个在孩子这件事上存在根本分歧,为什么结婚之前不协议清楚?这种关乎家族延续的大事,是能含糊其辞、结了婚再慢慢说的吗?”
这一问,陆优瞬间哑口无言。
是啊,为什么当初没有说清楚?
或许是她潜意识里认为,程昼会为她改变,或许是程昼当时也觉得这不是迫在眉睫的问题可以暂缓,
又或许,他们都高估了爱情能战胜一切的力量。
此刻被陆政毫不留情地质问,她竟找不到任何有力的理由来辩解。
看着女儿沉默下去,陆政的语气稍稍缓和,但依旧带着不容拒绝:“这件事,说到底你们两个都有错,也都没错,错在沟通不畅,错在婚前考虑不周。”
“没错在于,你们个人的意愿和选择都值得尊重,如果经过这件事,你们发现彼此在人生最根本的规划上无法磨合,无法达成一致,那好。”
“快刀斩乱麻尽快一拍两散,对彼此都是解脱,我们做长辈的也不会强行阻拦。”
陆政顿了顿,目光重新变得严厉:“但是,在你们还是法律上的夫妻期间,陆家的家庭聚会上,该有的体面和规矩不能废,程昼必须来参加玉雾的百日宴,这不是你愿不愿意看见他的问题,这是礼数!”
陆优紧抿着嘴唇,脸色白了又红,红了又白。
最终,在陆政强大的气场面前,她选择了沉默,算是变相的妥协。
陆让得到父亲的明确指示后,立刻给程昼打了电话,告知他百日宴照常出席。
程昼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低声道了声谢谢。
……
百日宴当天,选在了一家高级酒店的花园宴会厅。
现场布置得温馨又充满童趣。
阿影早早到了,抱着一个巨大的限量版玩偶,围着玉雾逗个不停。
程昼也准时出现,他穿着得体的西装,手里提着一个精致的礼盒,里面是一把做工极其精巧,寓意平安富足的金锁。
他看到陆优时,脚步明显顿了一下,眼神复杂,
但陆优却像是根本没看见他一样,径直走向商芜,去逗弄今天的小主角玉雾。
气氛一时间有些微妙的尴尬。
商芜赶紧上前打圆场,热情地招呼大家入座,又张罗着让服务员上来。
陆政坐在主位,笑容欣慰。
宴会开始后,商芜努力活跃气氛,谈论着玉雾的趣事。
陆让时不时附和,阿影也在一旁插科打诨,总算让场面不至于太冷。
吃到一半,商芜提议拍一张全家福。
大家纷纷起身,移到背景板前。
陆优刻意站到了离程昼最远的位置,两人之间隔着陆让和商芜。
镜头定格下这一刻,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只是那笑容背后,藏着不为人知的情绪,没人读得懂。
程昼席间话很少,只是默默地喝着酒。
几杯下肚,酒精放大了他心中的苦闷和压抑。
他看着对面即使笑着也难掩疏离的陆优,再看看主位上不怒自威的陆政,一股冲动涌上心头。
程昼忽然放下酒杯,声音不大,目光直直地看向陆优:“优优,当着爸和陆让他们的面,我再问你一次,我们…是不是真的没有可能了?你就真的一点都不想和好了吗?”
一瞬间,整个餐桌安静了下来。
所有目光都聚集在陆优身上。
陆优握着筷子的手指微微收紧。
她抬起眼,迎上程昼带着醉意和痛楚的目光,没有回避,反而问出了那个盘旋在她心头已久的问题。
“程昼,你也当着大家的面,回答我,你是不是就那么想要一个孩子?一个流着你和我的血的孩子?”
程昼被她问得一怔,酒精作用下。他的思维有些迟钝,
但他还是凭借本能,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急切:“我想要的是你!孩子我们可以领养,优优,我发誓,我绝不让你生,我舍不得你受那个苦,也绝不会再让我妈逼你!”
这个回答,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连陆政都微微挑了下眉。
领养?这倒是一个折中的方案,但也意味着程昼需要彻底说服他母亲,并放弃传统意义上的血脉延续。
陆优沉默了。
她看着程昼眼中的急切,痛苦和压力,无话可说。
领养这种事,她不是没想过。
但这同样是一个重大的决定,她需要时间消化,需要权衡。
良久,陆优才在众人注视下,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了一句:“……我再想想。”
她没有明确的拒绝,但也没有接受。这种悬而未决的态度,让程昼心中刚刚燃起的希望黯淡下去。
他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颓然地靠回椅背,苦笑着摇了摇头,再也无话可说。
这顿饭,程昼终究没能待到结束。
他又默默坐了一会儿,便起身,以公司还有事为由,向陆政和商芜等人道别,提前离开了。
他走后,陆政沉着脸,放下筷子,扫了一眼陆优和程昼空出来的位置,语气不悦。
“好好的一个百日宴,被你们弄得乌烟瘴气!成何体统!”
他虽然没指名道姓,但话里的指责意味明显。
陆优低着头,没有说话。
宴会结束后,她找到商芜,脸上带着歉意:“阿芜,对不起,今天被我搞成这样。”
商芜拉着她的手,轻轻拍了拍:“优姐,别这么说,宴会本身挺好的,玉雾也很开心,我和陆让在意的不是这个,是希望你和程昼能好好的。”
“我们希望,无论你们最终做什么决定,只要那是你们深思熟虑后对彼此都好的选择,我们都支持。”
陆优看着商芜真诚的眼睛,心中五味杂陈,最终只是用力回握了一下她的手,低声道:“谢谢。”
离开酒店,陆优没有直接回家。
她心里乱得很,需要找个地方静一静。
她驱车来到常去的一家僻静咖啡厅,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点了一杯黑咖啡,望着窗外川流不息的车流,怔怔地出神。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略带惊讶的温和男声在她旁边响起:“陆优?真的是你?”
陆优回过神,转头看去,只见一个穿着休闲西装,气质儒雅的男人站在桌旁,脸上带着惊喜笑容。
是傅铭渊。
“是你?”陆优也有些意外,勉强笑了笑,“好久不见。”
“是啊,好久不见。”傅铭渊很自然地在她对面坐下,目光在她略显疲惫的脸上停留了一瞬,关切地问:“看你脸色不太好,一个人在这里喝咖啡?遇到烦心事了?”
陆优只是淡淡地笑了笑,没有否认。
傅铭渊何等聪明,联想到最近隐约听到的一些风声,心下便猜到了七八分。
他半开玩笑半是试探地说:“听说你和程家那位闹得不太愉快?唉,早知道这样,当初你还不如嫁给我呢,至少我家里可没人敢催你生孩子。”
陆优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