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听筒里最后一声忙音彻底咽了气,
像被掐断脖子的鸭子。
郭言成把手机从耳边挪开,
屏幕暗下去,
映出自己一张写满“这他妈什么鬼任务”的脸。
还没等他对着黑屏骂出声,
另一部加密通讯器紧跟着“嘀”了一声,
屏幕亮起,
一份标注着“绝密”的文件图标嚣张地跳动着。
手指划过屏幕,
文件弹出。
几行加粗黑体字蛮横地撞进眼球:
> 身份:郭云汉
> 任务:查到京城政法大学的境外渗透势力
> 注:学籍档案已重构,原学历痕迹清除。任务期内所获学位、项目成果,归入本体档案。
“操。”
郭言成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字。
萧银河这个老狐狸,
把他塞进政法大学当卧底,
还美其名曰“委培”?
他烦躁地挠了挠头发。
得,
这脸,
从将军到大学生,
算是彻底扔地上踩了。
客厅沙发深陷下去,
郭言成一屁股砸在里面,
动静不小。
旁边正抱着平板刷剧的蓓贝被震得弹了一下,
不满地斜他一眼:
“郭将军,您老人家能不能温柔点?我这正看到关键处呢!”
郭言成没接茬:
“梦想成真了,老婆。”
“我要去京城政法大学念书了,算不算文职?”
蓓贝视线从狗血淋头的偶像剧挪到郭言成脸上,
几秒后,
眼睛猛地瞪圆,
像受惊的猫:
“特执局安排你去……上学?!”
她声音拔高,
充满了“你逗我玩呢”的荒谬感。
“嗯哼。”
郭言成往后一靠,
脖子搁在沙发靠背上,
盯着天花板吊灯,
“不过嫌丢人,局里给弄了个新身份,郭云汉,从头再来。”
他语气里的嫌弃浓得能腌咸菜。
蓓贝脸上的惊讶像潮水一样退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古怪、混合着震惊和憋笑的表情。
她放下平板,
坐直身体,
清了清嗓子,
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稳:
“那个……言成啊……”
“嗯?”
郭言成懒洋洋地应着,
还在琢磨怎么跟那群小屁孩坐一个教室能不露馅。
“就……”
蓓贝舔了下嘴唇,
眼神有点飘忽,
“巧了不是?我忘了跟你说了。”
“我上次跟你说想找工作,然后蓓航跟我说军属有特殊待遇。”
“尤其是你这个级别,我可以在一些单位里选个工作。”
“我就……嗯……选了京政法大学,教务岗。”
她顿了一下,
迎着郭言成骤然聚焦、充满“你再说一遍”的眼神,
声音终于带上了一丝藏不住的笑意,
“刚接到通知,安排我当今年新生的辅导员。”
客厅里安静了。
只有平板里偶像剧的男主角还在撕心裂肺地吼:
“你为什么不爱我!”
郭言成的脖子像是生了锈的轴承,
一寸寸、极其缓慢地从沙发靠背上抬起来。
他扭过头,
目光精准地锁住蓓贝那张努力绷着、但眼角眉梢已经泄露了狡黠和得意的脸。
“辅导员?”
他重复,
声音有点飘,
“蓓贝老师?”
“嗯哼!”
蓓贝用力点头,
终于忍不住,
嘴角高高翘起,
露出两颗小小的虎牙,
“郭同学,以后请多指教?”
郭言成猛地站起身,
沙发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他一步跨到蓓贝面前,
高大的影子瞬间把她笼罩。
蓓贝下意识往后缩了一下,
但没躲开。
有力的手臂箍住她的腰,
稍一用力,
直接把人从沙发上拔了起来。
“啊!”
蓓贝短促地惊呼一声,
双脚离地,
本能地环住他的脖子。
郭言成抱着她,
大步流星就朝卧室方向走,
嘴角勾起的弧度带着点痞气,
也带着点咬牙切齿:
“师生恋?蓓贝老师,这课题……我们是不是得先预习预习?”
“喂!郭言成!放我下来!”
蓓贝又羞又急,
捶了他肩膀一下,
“大白天的你……”
“谁规定预习只能晚上?”
郭言成脚步不停,
低头在她耳边吹了口气,
声音压低,
带着危险的磁性,
“再说了,伤好得差不多了,蓓贝老师……咱们该‘聊聊正事’了吧?”
卧室门被他用脚后跟利落一勾,
“砰”地一声关上,
隔绝了客厅偶像剧男主角还在继续的深情独白。
三个月后的京政法大学,
空气里弥漫着新生特有的亢奋、迷茫和汗味儿。
9月1日,
晚上七点,
法学院三楼阶梯教室灯火通明。
25届法学A班的新生们挤挤挨挨坐满了座位,
嗡嗡的交谈声像一群兴奋的蜜蜂。
空气里飘着洗发水、新书本油墨和一点食堂晚餐残留的混合气味。
辅导员蓓贝站在讲台上,
一身利落的浅灰色职业套裙,
头发松松挽起,
露出光洁的额头和线条优美的脖颈。
她拿起花名册,
声音清亮,
带着恰到好处的亲和力:
“好了同学们,安静一下,我们先点个名,互相认识认识。”
“陈默。”
“到!”
“李想。”
“到!”
……
点名声平稳推进。
教室最后一排靠窗的角落里,
一个高大的身影几乎要缩进椅子里。
郭言成,
不,
现在是郭云汉,
一手捂着脸,
指缝间露出的额角似乎有青筋在跳。
“还真成我辅导员了。”
他身上的平价运动服像是偷来的,
怎么穿怎么别扭。
旁边三个脑袋凑在一起,
像三只聒噪的麻雀。
“卧槽,咱们辅导员……绝了!”
说话的是韩宾,
小个子,
眼睛贼亮,
正盯着讲台上的蓓贝猛瞧。
“气质!懂吗?这叫知性美!”
任海龙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
一脸严肃地分析,
“而且看着脾气挺好。”
坐在郭言成右手边的王勇岩最激动,
胳膊肘用力捅了捅郭言成的肋骨,
压着嗓子,
兴奋得唾沫星子差点喷郭言成脸上:
“郭哥!郭哥!看见没!蓓贝老师!我的天菜!你说我有机会没?”
郭言成捂着脸的手猛地攥紧,
指关节都泛了白。
他放下手,
侧过头,
盯着王勇岩那张写满“青春萌动”的脸,
嘴角扯出一个极其僵硬、毫无笑意的弧度,
一字一顿,
从牙缝里挤出来:“她、结、婚、了。”
“啊?”
王勇岩一愣,像被泼了盆冷水。
韩宾和任海龙也好奇地看过来。
郭言成深吸一口气,
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像在陈述一个遥远而客观的事实:
“孩子都会打酱油了。”
他想起自家那个满地乱爬、精力过剩的小崽子,
补充道,“至少能打两瓶。”
“真的假的?你怎么知道?”
韩宾一脸不信。
“来报道那天,”
郭言成面无表情地胡诌,
眼神飘向讲台上那个正巧看过来的身影,
蓓贝眼底飞快掠过一丝笑意,
他赶紧移开目光,
“看见一个穿军常服的,挺年轻,肩章……嗯,级别不低,送她来的。”
“人家两口子,亲热着呢。”
“啧!”
任海龙闻言撇了撇嘴,
脸上露出一种“果然如此”的世故,
“我就说吧,京政法这地方,卧虎藏龙。”
“学生、老师,背景盘根错节的,少打听,别乱招惹。”
他声音压得更低,
带着点告诫的意味。
王勇岩那股子被浇熄的火苗似乎又被“背景”两个字挑动了一下,
下意识挺了挺胸,
脱口而出:
“那怕什么!我还是……”
话到嘴边,
猛地刹住。
他想起了爷爷王破军的警告,
也想起了家里隐约透出的风声
——京政法最近不太平,
有境外耗子在钻洞。
他硬生生把后半截话咽了回去,
在喉咙里咕噜了一下,强
行转了个调,
“……我未来也肯定是高官呢!怕啥!”
“切——!”
韩宾和任海龙同时发出鄙夷的嘘声,
对着王勇岩一阵毫不留情的挖苦。
王勇岩梗着脖子,脸憋得有点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