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我坐在桌前翻看那本技术日志。纸页上的字迹清晰,每一行都记录着系统提供的关键信息。昨晚听到的话还在耳边回响——他们想让我儿子进大棚,看到不该看的东西。
顾柏舟推门进来,手里端着一碗热粥。“你一晚上没睡。”
我把册子合上,放在一边。“他们不会等太久。”
他把碗放在我面前,没说话,只是站在我身后。我能感觉到他的存在,稳得像田边的老树。
李商人来得比平时早。他站在院门口,脸色不太好看。“我去了驿站,那几个人已经醒了。他们的车夫在镇上打听滴灌系统的构造,还问谁负责夜间巡检。”
我站起来,走到院子里。阳光照在泥地上,映出篱笆的影子。顾承安正蹲在墙角玩泥巴,小手捏着一块湿土做成圆饼。
“今天不去田里跑?”
他抬头看我,“阿娘,你说外面的人不怀好意,我就乖乖待着。”
我心里一紧。
李商人走近一步,“使者刚才派人传话,说要当面再谈一次。”
“那就见。”我说,“就在村口老槐树下,让大家都听着。”
顾柏舟拿起靠在门边的锄头,“我去叫老周带几个人过来,在附近走动走动。”
“不用围住他们。”我拦住他,“就当是平常日子,有人来谈生意。”
我们三人一起往村口走。路上遇到几个村民,有的扛着耙子,有的提着水桶。我跟他们点头打招呼,像往常一样。
使者已经在等了。还是那身青紫长袍,腰间的令牌晃着光。他看见我们走近,脸上露出笑。
“云姑娘这么快就来了,真是爽快人。”
我没有回应他的寒暄,直接开口:“你们昨夜派人守在我家墙外,说了什么,我想你也清楚。”
他脸上的笑容顿了一下,“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不明白?”我盯着他,“那我再说一遍。你们想用孩子引路,让他带你们进大棚,看我的控制系统。这个念头,从一开始就错了。”
他身边的随从动了动,被他抬手压住。
“我们只是想促成合作。”他说,“技术共享,互利共赢。”
“互利?”我冷笑一声,“你开口就要核心参数,连系统的事都知道。这不是合作,是抢。”
他沉默了几秒,换了语气:“你在乡野之地,能做出这些已是奇迹。但天下之大,多少地方等着这项技术救命。难道你要独占?”
“我可以教人种地。”我声音不高,“七彩萝卜怎么育苗,灵泉水稻怎么灌溉,我都愿意讲。但支撑这一切的东西,不会交给任何人。”
“包括种植所依赖的能量来源?包括那些自动运行的设备原理?”他追问。
“这些不归你管。”我说,“我能拿出来的东西,自然会公开。但根源不能动。一旦交出去,不只是我一家受影响,整个村子都会被牵着走。”
李商人站出来一步,“你们打着海外商队的旗号,却对我们的内部运作了解太多。消息是怎么传出去的?谁在帮你们?”
使者没有回答。
远处传来鸡叫声,一阵风刮过槐树,叶子沙沙响。
我继续说:“我可以建示范园,派自己的人去培训。种子可以卖,方法可以教。但所有设备由我们统一维护,数据不对外公开。这是底线。”
他终于变了脸色。“如果你拒绝合作,将来有更强的势力介入,你挡得住吗?”
“我不靠别人施舍。”我说,“也不怕威胁。这片地是我一寸一寸种出来的,谁想拿走命脉,就得先踏过去。”
他盯着我看了一会儿,忽然笑了。“你以为守住这些就能长久?没有靠山,再好的技术也会被人夺走。”
“有没有靠山,我自己会选。”我说,“但绝不是你们这种表面谈生意,背地使手段的人。”
他收起笑容,转身对随从说:“我们走。”
马车启动时,尘土扬起来。我没动,顾柏舟也没动。李商人看着车轮碾过路面,低声说:“他们会再来。”
“我知道。”我说。
车行到路口,使者掀开车帘回头看了一眼。他的目光扫过我家的方向,停了几秒,又放下帘子。
我转身往回走。脚步踩在土路上,踏实有力。
顾柏舟跟上来,“接下来怎么办?”
“该做的都做。”我说,“明天开始,所有进入核心区的人员登记名字和时间。老周负责排班,加一轮夜间巡查。设备操作流程重新梳理,只留必要的人知道细节。”
“要不要通知林婶那边,让妇女们也留意外来面孔?”
“要。”我说,“但别吓着她们。就说最近有骗子冒充商人,提醒大家不要轻信陌生人。”
李商人插话:“我今晚就写信给几个老主顾,让他们帮我盯着镇上的动静。如果有类似的人出现,立刻回报。”
我们走到院门口,顾雅柔正趴在门槛上画画。她用炭笔在纸上涂着,画的是大棚和田埂。
“阿娘,”她抬头,“我画了咱们的家。”
我蹲下看她的画。房子旁边有一圈栅栏,田里竖着几根管子,天上画了个太阳。
“画得很好。”我说。
她指着画角落的一个小人,“这是我守门,不让坏人进来。”
我摸了摸她的头。
顾柏舟走进院子,把锄头靠在墙边。李商人站在门外,犹豫了一下。
“你还留在这儿?”
“我想看看,”他说,“你到底打算怎么守下去。”
“用脑子。”我说,“用人心。用一点不怕事的心气。”
他点点头,终于露出点笑意。
可就在这时,村西传来一阵喧闹声。
一个帮工气喘吁吁跑过来:“东坡试验田那边,有人翻墙进去了!说是来找人的,不肯走!”
我立刻起身。
顾柏舟抓起锄头,“我去看看。”
“一起去。”我说。
我们刚走到半路,就看见两个村民架着一个人往这边拖。那人穿着普通布衣,但袖口磨得发亮,指甲缝里有油渍。
“他在控制台前转悠,手里还拿着纸笔。”村民说,“问他也不答话,只说要见负责人。”
我走上前,盯着他。“你是谁派来的?”
他低下头,不开口。
李商人伸手从他怀里掏出一张折纸。打开一看,是一张简略的田区布局图,上面标着几个红点——全是设备集中区。
我收回目光,看向村口方向。
马车早已不见,但我知道是谁送来的。
顾柏舟站在我旁边,手握锄柄,指节泛白。
风吹过麦田,掀起一层波浪。
我站在自家门前,看着那个被抓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