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中的异变吸引了所有神灵的注意。
波塞冬刚刚吸纳磅礴权柄的喜悦被眼前的景象冲淡,眉头紧锁。
托尔和阿瑞斯也暂时压下体内新旧力量冲突带来的不适,凝重地望向那末日伤疤般的能量旋涡。
“不对劲…”雅典娜金色的眼眸中智慧之光急速闪烁,她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这个黑暗洛基,与其他黑暗神灵截然不同。”
提尔沉声接口,独眼中满是肃穆:“不错。其他的残响,无论是战死的托尔与阿瑞斯的分体,还是静坐消散的‘我’,其核心更多是一种执念的宣泄,或是寻求一个体面的终结,或是…再看一眼这世界的余晖。”他回想起那独臂黑影最后凝望天空的沉默,心中了然。
“但祂不同。”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操控着死寂雷霆、将洛基的火焰逼入绝境的黑暗影子上。
那股杀意是如此纯粹,如此冰冷,不带任何试探与较量,目的明确到令人心寒,就是要彻底诛杀位于此地的、主宇宙的邪神洛基!
“为什么?”托尔握紧了妙尔尼尔,尽管他向来与洛基不和,但此刻面对一个欲要彻底毁灭阿斯加德神王的敌人,同仇敌忾之心依旧升起。
雅典娜的声音低沉而清晰,道破了那残酷的真相:“因为,在无数可能性的记载与预言中,邪神洛基…正是阿斯加德‘诸神黄昏’无可争议的开端与导火索。”
她看向提尔和托尔,继续说道:“这个来自破灭宇宙的‘洛基’,知晓一切,经历过那场导致万物终结的黄昏。祂此刻现身,不惜一切要杀死此世的洛基,目的恐怕只有一个,斩断因果,哪怕只是推迟…主宇宙诸神黄昏到来的可能!”
这个推断划过众神的心头,为了一个渺茫的、推迟终末的可能,一个来自坟墓的“自己”,要亲手扼杀另一个自己“生”的希望…
这是何等的决绝与…悲凉!
与之前波塞冬那场更多是力量宣泄与权柄较量的战斗截然不同,此刻天空中的对决,从一开始就弥漫着不死不休的惨烈气息。
黑暗洛基的杀心已起,毫无转圜余地。
那密布天空的每一道死寂雷霆,都如同悬顶之剑,危机四伏,锁定了洛基所有的生机。
“波塞冬!”雅典娜转向刚刚获得强大力量的海皇,语气急促而郑重,“必须阻止祂!洛基不能陨落在这里!”
提尔也上前一步,沉声道:“海皇陛下,此地乃宇宙墓园,本源枯竭,法则不全。神王若在此陨落,其神魂恐无法像在主宇宙那样得到本源接引、于英灵殿或神国中重塑。他的灵魂极有可能被困于此地,随着墓园的最终崩解而…彻底泯灭,那是真正的、永恒的消亡!”
波塞冬闻言,海蓝色的眉毛紧紧拧起。他刚刚经历大战,融合权柄,实力大增,正是信心膨胀之时。
救援洛基?
那个诡计多端、与他奥林匹斯并无深厚交情,甚至暗中可能多有龃龉的邪神?
他内心本能地抗拒。
而且,天空中那黑暗洛基展现出的死寂雷霆权柄诡异而强大,贸然插手,即便以他如今的状态,也难保不会受伤。
就在他这片刻的犹豫之间,异变陡生!
天空中,那原本已被压制得只剩核心区域的、属于邪神洛基的炽白暗红火焰,猛地再次爆发!
但并非反击,而是一种…绝望下的最后燃烧!
嗡——!
一道无比耀眼、却透着不祥意味的绿色神光,猛地从火焰龙卷的核心处绽放开来!
那光芒如此强烈,瞬间铺满了整个旋涡,甚至短暂地驱散了部分死寂雷霆的黑暗!
是洛基的神力本源!
他在燃烧自己的神格核心,催动那代表“谎言”与“诡计”的权柄,做最后一搏!
然而,这璀璨的爆发,却是垂死之人的回光返照。
那绿色的神光在达到顶点的刹那,并未凝聚成强大的攻击,反而像是被戳破的气球,失去了所有的凝聚力,猛地向着四面八方溃散、流逝!
那绿色的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暗淡、消散在狂暴的神力乱流中,所有人都能清晰地感觉到,邪神洛基那独特的神力气息,正在如同退潮般急剧衰弱!
“不好!”雅典娜失声惊呼。
下一刻,墓园世界之外,那广袤无垠的主宇宙,所有达到一定感知层次的存在,无论身处何地,无论正在做什么,都心有所感,骇然抬头!
就在这一瞬间,整个宇宙的背景色,仿佛被无形之手骤然涂抹!
代表“谎言”的诡异绿色与代表“火焰”的炽烈红色,如同无法抑制的瘟疫,浸染了星海,笼罩了维度,充斥了每一个角落!
那不是攻击,而是异象,是一种根源性的悲鸣!
是执掌着“诡计”、“火焰”、“谎言”等权柄的神王,其存在本身被彻底抹除时,权柄失去主人、回归宇宙本源前所引发的、波及整个宇宙的法则哀悼!
阿斯加德,金宫深处。
端坐于至高王座之上,独眼一直紧闭,正在承受着某种巨大痛苦与压力的神王奥丁,在这一刻猛地睁开了他的独眼。
他望向仙宫之外那被绿与红渲染的天空,眼神极其复杂,有预料之中的了然,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惋惜,有对命运无情的嘲弄,最终都化为一声悠长而沉重的叹息。
“果然…还是到了这一步…”他低声自语,声音只有自己能够听见。
作为阿斯加德的神王之王,执掌命运一角的存在,当祂最初确认那个诡异坐标时,那缠绕着死亡与终结的预感就如同跗骨之蛆,萦绕在祂的魂灵之上。
祂曾想过丢弃,远离这个不祥之源。
然而,当祂真正升起这个念头时,一股更加庞大、更加绝望、关乎整个阿斯加德乃至更多神系存续的死亡阴影,便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般悬停在他的意识之上。
祂明白了。
这个坐标,是一个必须踏入的陷阱,一个必须支付的代价。
这里,必须要有一位神王陨落,用其消亡的冲击,或许才能为生者的世界,换取一丝渺茫的生机。
而洛基,这个与诸神黄昏因果纠缠最深的诡计之神,无疑是最“合适”的人选。
独眼缓缓重新闭上,奥丁的身影在恢弘却空旷的金宫中,显得愈发孤寂与苍老。
牺牲,早已开始。
墓园世界,干涸死寂的大地上。
波塞冬、雅典娜、阿瑞斯、提尔、托尔,全都目瞪口呆地看着天空。
在那绿色神光彻底溃散、宇宙为之悲鸣的下一刻,一道身影,失去了所有力量与生机的邪神洛基,从那疯狂旋转、却也开始逐渐平息的能量旋涡中,直直地坠落下来。
“轰!”
身影重重地砸在龟裂的黑色海床上,激起一片尘埃。
那是邪神洛基。
他仰面躺在那里,华丽的神袍破碎,脸上惯有的那抹戏谑与玩世不恭的笑容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凝固的惊愕与…一丝茫然。
在他的胸膛心脏位置,一个触目惊心的空洞贯穿前后,边缘处没有任何鲜血,只有无数细密的、蛛网般蔓延的黑色电弧在滋滋作响,不断地湮灭着伤口周围残存的一切生机与神力。
那支由最精纯的死寂雷霆权柄凝聚而成的箭矢,在完成致命一击后已然消散,但其蕴含的终结意志,早已在瞬间搅碎了他体内所有的神力脉络,并将其神魂彻底湮灭。
神王之躯,此刻也只是一具逐渐失去温度、开始与世界一同走向崩解的躯壳。
天空之中,那个造成了这一切的黑暗洛基,静静地悬浮着。
祂的身影也开始变得模糊、透明,祂没有再去看下方那些严阵以待的众神,只是默默地、深深地“望”了一眼那具开始消散的、属于异世界自己的尸体。
那模糊的面容上,似乎流露出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是释然?是决绝?亦或是…一丝无人能懂的悲伤?
随即,祂的身影在高空的烈风中彻底消散,再无痕迹。
随着祂的消失,天空中那恐怖的能量旋涡也失去了支撑,缓缓平息、弥合,最终只留下那片更加破败、布满裂纹的灰败天幕。
但此刻,众神已经无暇去关注那个黑暗镜像的结局了。
洛基,死了。
不是分身,不是幻影,是执掌着重要神王权柄的、多元宇宙唯一的邪神洛基,于此地,彻底陨落!
每一位神灵,都能清晰地感受到宇宙本源处传来的那种“缺失感”,但在如今众神林立、权柄交织的时代,如此重要的神王权柄突然无主,必将引来无数贪婪的窥视与争夺。
新的神选者会迅速崛起,填补这权力的真空。
即使…即使有不可思议的奇迹发生,让洛基在此刻复活,他也再也无法夺回那已然易主的、属于“诡计与火焰之神”的完整权柄了。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笼罩着幸存的众神。
奥林匹斯的三位神灵面面相觑,脸上都带着难以掩饰的尴尬与震惊。
尤其是波塞冬,他刚刚还沉浸于力量提升的喜悦,自信足以应对任何挑战,却万万没想到,就在他犹豫是否出手的短短片刻,一位强大的神王,竟然就以如此迅速而决绝的方式,在他眼前彻底陨落!
这无异于一记无声的耳光,抽打在他刚刚建立的自信上。
而阿斯加德的两位,提尔和托尔,脸上则流露出复杂的悲伤。
尽管洛基行事乖张,邪异难测,在阿斯加德人缘极差,甚至多次引发危机,但他终究是阿萨神族的一员,是奥丁名义上的兄弟。
他的死亡,尤其是如此彻底的消亡,依旧带来了沉甸甸的冲击。
然而,这悲伤之中,却也再无更多深刻的伤感,更多的是一种对于命运无常的唏嘘,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仿佛卸下某种重担的复杂轻松感。
毕竟,这个引发诸神黄昏预言的源头,终于…消失了。
墓园世界,依旧在不可逆转地走向最终的崩解。
灰败的天空,龟裂的大地,四处散落的神骸与遗迹,以及那具逐渐化作光点开始消散的邪神之躯,共同构成了一幅无比荒凉而压抑的终末图景。
洛基的死亡,如同一声丧钟,不仅敲响了一个神王的终结,更为这次充满未知与危险的探索,蒙上了一层无比浓重的血色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