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我将令!全军加快布防速度,所有将士即刻进入战斗位置,全军警戒!”
“弓上弦,刀出鞘,准备抵抗血衣军的进攻!”
军令一下,整个分水岭隘口瞬间紧绷起来,原本还在有条不紊布置工事的士兵们,立刻加快了动作,脚步声、甲胄碰撞声、兵器出鞘声交织在一起,弥漫起浓重的战争气息。
罗千站在隘口最高处,眉头依旧紧紧锁着,神色凝重至极。
副将满脸沮丧,走到罗千身边,语气带着几分颓然:“如今看来,乐间将军的安排,恐怕要失效了。”
“既然血衣军已经知道了我们的位置和计策,那他们定然会绕开卢龙塞,大军直奔咱们这隘口而来。”
“早知道如此,我们还不如当初就借助卢龙塞的防御工事抵御,至少卢龙塞的城墙高大厚实,防御优势比这隘口大得多啊。”
罗千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多说无益,而且,情况还没到最糟糕的地步。”
副将满脸纳闷,忍不住追问道:“将军,这还不算糟糕吗?难道您以为,血衣军发现了我们的位置,还会傻乎乎地去打卢龙塞?”
“这怎么可能!完全是本末倒置,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啊!”
“那可是足足七万东胡大军占据着卢龙塞,就算是用脚指头想,他们也会选择绕行,直奔咱们这隘口而来,先拔掉我们这个隐患啊!”
罗千缓缓摇了摇头,眼神中带着一丝旁人难以理解的复杂情绪:“乐间将军的布置,高明就高明在这里。
别忘了,率领血衣军的那人,可是‘血屠’。
而且,还是一个为国为民的血屠。”
“为国为民的血屠?”
副将听得一头雾水,满脸困惑,“这话听着也太奇怪了,血屠之名,向来是凶威赫赫,哪里还会‘为民’呢?”
他的话音刚落,远处又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这一次的马蹄声密集而整齐,显然是整支队伍归来的动静。
众人抬头望去,只见第三波斥候竟是全队人一起回来了,个个神色慌张,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震惊。
为首的斥候刚一抵达隘口,便飞身下马,连口气都来不及喘,便跑到罗千面前禀报:“禀报将军!
血衣军……血衣军没有往咱们这边来,他们朝着卢龙塞去了,看样子,是要强攻卢龙塞!”
“什么!?”
副将直接惊呆了,眼睛瞪得滚圆,难以置信地看向罗千,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将军当真是料事如神!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罗千的面色却变得无比复杂,既有一丝意料之中的了然,又有几分沉重与惋惜。
他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怅然:“乐间将军赌赢了,但燕国输了,我们也输了。”
副将的大脑彻底卡住了,满脸茫然地看着罗千,语气急切:“将军,这、这又是什么意思?
血衣军明明已经发现了我们的位置和计策,为什么还要去攻打卢龙塞啊?
这完全说不通啊!”
罗千长叹一声,缓缓抬起头,目光望向卢龙塞的方向,眼神之中流露出一丝难以言喻的钦佩与敬畏:“因为,东胡是异族啊。”
“七万东胡大军盘踞在卢龙塞,若是血衣军选择绕行,直击咱们这分水岭隘口,那么卢龙塞后面那些手无寸铁的燕国百姓,便会彻底暴露在东胡七万狼骑的铁蹄之下,届时必定是生灵涂炭,惨不忍睹。”
“所以,血衣军明知这是乐间将军设下的阳谋,却依旧选择了强攻卢龙塞。
他们要先杀东胡,护我燕国百姓。”
轰隆!
罗千的话,如同一道惊雷,狠狠劈中了副将,让他瞬间呆立当场,脑中一片空白。
在如此生死攸关的灭国之战中,血衣军的选择是如此的不合常理,却又如此的情理之中。
他们明明是来灭亡燕国的军队,却在关键时刻,选择了保护燕国的百姓。
明明可以轻松绕开陷阱,直击目标,却为了无辜子民,甘愿钻进早已布好的圈套,去硬撼七万东胡大军驻守的雄关!
这完全颠覆了副将以往的认知,更让他不得不重新正视那位被诸国畏之如虎的血衣侯,以及这支令人胆寒的血衣军。
他也终于明白了,将军为何会说“乐间赌赢了,燕国却输了”。
燕国的掌权者为了保住王权,不惜将异族放进国境,全然不顾百姓的安危,以此来阻碍强敌。
而血衣军这支“灭燕之军”,却选择了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守护那些被本国权贵抛弃的百姓。
这是乐间精心策划的阳谋,可在血衣军的选择面前,却显得如此怯懦,如此不堪。
副将猛地低下头,脸上满是羞愧之色,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那可是七万东胡大军啊,占据了卢龙塞天险的七万东胡……血衣军此番强攻,恐怕要折损极大。”
明明这是对他们边军最有利的局面,明明他们可以坐享其成,可副将的心中,却莫名地升起一丝不忍,有些不愿看到那样的结果。
罗千伸出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恢复了往日的沉稳:“这就是战争,而且是灭国之战,容不得半分妇人之仁。”
“现在,我们能做的,就是静观其变。
看这些东胡能不能扛住血衣军的猛攻,看他们能为我们消耗掉血衣军多少兵力。”
“若是东胡能撑得久一些,等血衣军元气大伤之时,我们便立刻率军迂回包抄,与东胡两面夹击,定能拿下血衣军,收取这渔翁之利。”
副将紧紧咬了咬牙,双手攥成了拳头。
这背后捅刀子的战略,是如此的卑鄙毒辣,如此的不光彩,可他却知道,他们没有别的选择。
怪只怪,血衣军实在是太强了。
罗千凝望着卢龙塞的方向,目光紧锁,耐心等候第四波斥候带回详实的战况。
他心中早已盘算妥当:只要前方战况足够惨烈,让凶悍的血衣军在全力攻城时遭遇阻滞,露出防守破绽,他便会立刻率领边军绕过长满枯木的河谷,寻得良机从侧后方突袭!
然而,日头渐渐西斜,河谷风卷着沙尘掠过隘口,左等右盼之下,那本该如期归来的第四波斥候,却迟迟不见踪影。
罗千眉头深锁,心中不由得泛起几分疑云,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佩剑,眉宇间拧起一丝困惑。
“难道血衣军在全力攻城之余,还特意分兵监视我方斥候的动向?”
就在这股不安如潮水般悄然蔓延之际,远处马蹄声阵阵,一名斥候单人独骑疾驰而来,马蹄声急促得如同擂鼓,敲在众人的心坎上。
看清只有一人归来时,罗千的心猛地一沉,如同坠入冰窖,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猜测。
是其余斥候遭遇不测,还是前方战局发生了不可预料的变数?
可不等他细想,那飞马而至的斥候尚未勒稳缰绳,便在马背上嘶声大喊,声音里满是难以抑制的惊骇:
“将军!卢龙塞城防被血衣军轰塌了!血衣军……血衣军已经攻入卢龙塞了!”
“什么!?”
身旁的副将原本还因之前的部署心存几分愧疚,此刻听闻这话,双眼陡然圆睁,眼球几乎要脱出眼眶,那些愧疚瞬间被滔天的不可思议所淹没。
他一个箭步冲上前,不顾斥候颠簸后的疲惫,直接伸手将人从马背上揪了下来,声音因极度震惊而微微发颤:“你再说一遍?到底是哪里塌了?”
斥候一路策马狂奔,气息尚未平复,脸颊还泛着奔逃后的潮红,可一回想方才目睹的恐怖景象,身体仍控制不住地颤抖,声音带着明显的颤音。
“是……是卢龙塞的主城墙!被血衣军硬生生轰塌了!”
“他们有一种诡谲至极的机关利器,甫一发动便如平地惊雷炸响,隔着濡水对岸就能精准轰向卢龙塞城墙。
落点之处火光冲天、碎石飞溅,硬生生将坚不可摧的主城墙轰出一道巨大缺口,随后更是用精妙的机关术快速铺桥,全军如潮水般涌入卢龙塞之中!”
“小人亲眼见到这般骇人的场景,不敢有半分耽搁,立刻就策马赶来报信了!”
罗千的脸颊不受控制地抽搐着,脑海中根本无法勾勒出那样惊悚的画面。
卢龙塞是他们镇守多年的根基之地,城墙以巨石筑成、夯土加固,坚不可摧的程度他们比谁都清楚。
从未想过,会有人能以这般雷霆手段轰塌城墙、攻入要塞,这完全突破了他们常年戍边积累的认知底线。
“那……那东西到底是何物?”
他声音干涩,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斥候茫然地摇着头,脸上满是茫然与恐惧,显然也对那神秘利器一无所知。
一股恐怖的压力瞬间如泰山压顶般笼罩在罗千心头,肩膀仿佛被无形的巨石压住,沉甸甸得几乎让他喘不过气。
他原本以为,血衣军即便战力强悍,想要攻破卢龙塞这等雄关,至少也需要两三天的鏖战,才有几分可能。
可眼下,这才过去多久?连固若金汤的城墙都已轰然倒塌?
场间陷入一片死寂,只有河谷的风声呜咽而过。
那年轻副将呆立当场,眼神涣散,此刻早已不知道该如何看待这支如同神兵天降的血衣军。
他终于明白,为何易水关仅仅半日便宣告失守。
连卢龙塞这般坚固的要塞都撑不住多久,易水关能坚守半日,反倒已是难能可贵。
就在这时,又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划破寂静,烟尘弥漫中,第二骑斥候疾驰而至:“报——血衣军入城后与东胡弓手展开对射,竟不费一兵一卒便全灭东胡弓手,骑兵已彻底控制城内要道!”
随着这道消息落地,一名又一名斥候接踵而至,带来的战况一次比一次骇人,如同重锤般狠狠砸在罗千等人的心上。
“血衣军骑兵与东胡主力骑军正面交锋,不到一炷香时间便击溃敌军,东胡骑军主力全灭!”
“血衣军势如破竹,城内东胡守军被斩杀大半,残余兵力仓皇向老哈通道逃窜!”
“血衣军已完全占领卢龙塞,东胡主力近乎被全歼,仅有少部分残兵向北突围!”
“血衣军衔尾追击,将北逃的东胡残兵尽数围歼!东胡七万狼骑,至此全军覆没!”
短短半个时辰之内,一道又一道震撼人心的消息接连传来,将血衣军那如同鬼神般的战力完整地呈现在罗千等人面前。
这些消息如同惊雷滚过天际,一道接着一道,将罗千与副将劈得头晕目眩,心神俱震,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半个时辰……”
罗千失神地喃喃低语,眼神空洞,“破城铺桥,冲阵杀敌,追击残寇,最后……全歼七万东胡狼骑……”
“这到底是一支什么样的军队啊……”
即便他早已在心中对血衣军的战力提起了十二分的重视,甚至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可此刻亲耳听闻这般战绩,依旧感到荒诞至极,难以想象。
那可是七万东胡狼骑,素来以凶悍勇猛着称,竟在短短半个时辰内被屠戮殆尽!
那名全程见证了这场惨烈战事的斥候,此刻早已彻底信念崩塌,语无伦次地喃喃着,脸上满是惊魂未定的惨白,话语中透着深入骨髓的绝望。
“他们太强了!真的太强了!七万东胡狼骑啊,半个时辰就被他们杀绝了,一个活口都没留!”
“城墙……那坚不可摧的城墙在他们面前,就跟豆腐一样脆弱,一炸就塌!
他们的弓箭射程比咱们的守城弩还远,准头更是吓人,每一箭都能精准命中目标!”
“东胡骑兵在他们面前,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就跟割麦子似的被成片砍杀!太恐怖了!
将军,这根本不是人能打赢的军队!这是神兵,是修罗啊!”
分水岭隘口的燕军将士们,在接连听闻血衣军仅用半个时辰便屠戮七万东胡狼骑,且大军即将杀来的消息后,早已吓得面如土色。
军营中弥漫着浓重的恐慌气息,原本勉强凝聚的斗志瞬间土崩瓦解,士兵们交头接耳、神色惶惶,连手中的兵器都握不稳了。
罗千先前耗费心力布置的所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防御阵型,在血衣军那鬼神莫测的恐怖战力面前,此刻竟显得如此可笑,如同孩童过家家般不堪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