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半日。
岳山便领着孙金彪来到了陆沉营地。
此刻,陆沉正站在营寨的简易望楼上,看着南方,眉头紧锁。
岳山这一去,最快也要两日夜才能有个结果。
这段时间,自己能做的,只有等。
可就在这时,他眼角一跳,看到了远处那股熟悉的烟尘。
回来了?
这么快?
陆沉心里满是诧异,但紧接着,他的瞳孔就是一缩。
不对。
人多了!
岳山走的时候只带了几个人,可回来的,足有几十骑!
他身边的孙银虎也发现了异常,正要开口询问。
可当他看清了为首那名将官的脸时,整个人,瞬间僵在了原地。
“大哥!”
孙银虎疯了一样从望楼上冲了下去,直奔营门。
陆沉看着这一幕,微微一愣。
大哥?
是孙林宗的大儿子,孙金彪?
他怎么会和岳山在一起?
不等他想明白,孙金彪和岳山已经冲到了营前。
孙银虎一把将风尘仆仆的孙金彪从马上拽了下来,兄弟二人,狠狠地抱在了一起。
“大哥!真的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孙金彪一双虎目含泪,重重地拍着弟弟的后背,但目光却已经越过他的肩膀,死死地锁在了从望楼走下的陆沉身上。
“拒狄卫……被围了!”
他松开孙银虎,大步流星地冲到陆沉面前,抱拳行礼。
“我奉父亲之命,突围求援!”
孙金彪上下打量着陆沉,以及他身后精神饱满的兵士,眼神里满是难以置信的表情。
这营寨简陋,人马不过三百。
他竟然就凭着这点力量,跟北狄悍将仆散道的一万精骑对峙到了现在?
他是怎么办到的?
陆沉上前,扶住孙金彪的手臂。
“大公子不必多礼,你我都是为大胤效力。”
孙金彪却慌张地问道:“那我们现在该如何是好?”
陆沉却不答话,只是转过头,看向一旁的岳山。
“岳山。”
岳山立刻上前一步,抱拳待命。
陆沉指了指自己挂在马鞍上的方天画戟,沉声下令。
“你立刻带人,用上好的硬木,给本将雕刻一杆一模一样的出来!”
“记住,要分毫不差!”
岳山人都傻了。
啥玩意儿?
雕一杆木头戟?
现在这火烧眉毛的节骨眼上,雕一杆假兵器干嘛?
岳山愣在原地,满脸疑惑。
他张了张嘴,想问个为什么,可看到陆沉那不容置疑的眼神,到了嘴边的话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军令如山。
哪怕是让他现在去跳火坑,他也得跳。
“末将……领命!”
岳山一抱拳,转身就去找上好的硬木去了。
一旁的孙金彪看得是云里雾里。
此人行事,当真如此天马行空?
孙金彪上前一步急切地问道:
“陆将军,这……这是何意?”
陆沉转过头,笑着回答。
“仆散道想让本将在此地与他对峙,好吸引京师的援军。”
“那本将,就唱一出金蝉脱壳给他看!”
孙金彪瞬间就明白了!
用假的方天画戟,再找一个假的陆沉,在这里继续和仆散道对峙,摆出一副死守不退的架势。
而真正的陆沉,则可以趁机脱身,救援被围困的拒狄卫!
陆沉不再理会已经陷入震惊的孙金彪,转身面向营中那三百精骑。
“全营集合!”
一声令下,稀疏但精神抖擞的士兵迅速列队,三百道目光齐刷刷地汇聚在陆沉身上。
陆沉的目光缓缓扫过每一张脸。
他在找人。
找一个和他身形相仿的人。
很快,他的视线定格在了队列中的一名士卒身上。
那人身量与他相差无几,体格同样壮硕,甚至还有几分相似。
“你,出列!”
那名叫陈二狗的士卒一愣,随即大步走出队列,在陆沉面前站定,抱拳行礼。
“将军!”
陆沉走到他跟前,上下打量着,点了点头。
“我要你留在这儿。穿我的盔甲,拿我的画戟,假扮我。”
此话一出,周围一下子就没了声音。
陈二狗也愣住了,显然没听懂将军的意思。
陆沉没理会他的表情,接着说:“你得像我一样,跟仆散道耗着。不过……”
“要是让他瞧出破绽,你便死定了。”
“这事,你干不干?”
陈二狗先是傻站着,好一会儿他咧开嘴,笑了。
“干!俺他娘的怎么不干!”
“能替将军死,这他娘的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俺做梦都想当回将军,这下可好,能正儿八经过几天将军的瘾了!死了也值!”
看着他那浑不吝的笑容,陆沉却露出了凝重的表情。
他走上前,重重地拍了拍陈二狗的肩膀。
“二狗兄弟,放心。”
“你,不会白死。”
“待我荡平北狄,必亲自为你立碑,前来祭拜你!”
“当然,你若能活着从北狄人的手中活下来,那才是最好不过的事!”
陈二狗大声笑着。
陆沉的心情却很不好。
他看了一眼陈二狗,没有再说话。
随后转头看向岳山。
“岳山。”
“末将在!”岳山立刻大声应道。
“你留下。”
岳山愣住了。
“将军,这……”
“你统领这三百骑兵,”陆沉直接打断了他,用命令的口吻说道:“配合好二狗兄弟,把这出戏唱好。仆散道精得很,任何一个细节出了岔子,这个计划都难以成功。”
岳山心里明白,留下来的,很危险。
他要面对的,是北狄悍将仆散道。
一旦被看穿,他和这三百弟兄,都将会沦为北狄铁蹄下的亡魂。
可他没有丝毫犹豫,立马就答应了下来。
“末将,遵命!”
“将军,俺也留下!”
张虎那魁梧的身形挤了过来,一脸坚持道。
“岳山兄弟太年轻了,有些地方可能没我有经验!”
陆沉看着张虎,知道他这是担心计划失败。
“好。”
陆沉点了点头:“你和岳山,替我带我好兄弟。别让北狄人,看穿了!”
“放心吧将军!”
张虎咧嘴一笑:“有俺在,保证北狄人看不出来营中的您是假的,嘿嘿!”
随后,十几骑脱离了营地,朝着拒狄卫的方向绝尘而去。
一夜狂奔,当天边泛起鱼肚白时,一股刺鼻的焦糊味顺着风钻进了鼻腔。
陆沉猛地一拉缰绳,胯下战马人立而起,发出一声长嘶。
他的目光,死死地钉在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