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酉年孟秋初八,归墟之眼的混沌炁被补天石压得嗷嗷直叫,顾青崖的石身正卡在眼缝里,活像块塞住妖怪牙缝的麦芽糖。
红孩儿的虚影骑在石肩上,举着半根火尖枪当牙签,戳着石身上新冒出来的纹路:“青崖哥哥,你这石头咋还长青春痘?”说着便用火尖枪挑开块凸起,露出里面刻的“糖葫芦自由”四个歪字 —— 显然是长安城大爷的杰作。
混沌深处突然传来“咚”的一声闷响,比老艄公的酒葫芦砸在礁石上还震耳朵。顾青崖的石眼(姑且这么叫)望过去,只见盘古心脏化作的混沌钟从海底浮起,钟体布满盘古开天时的掌纹,钟摆竟是根烧焦的灯芯,还滴着烛泪似的混沌炁。
“奶奶的!这钟比碧游宫的编钟还大两圈!”塔灵的残魂在石缝里嘀咕,紫袍上的铜锈都被震成了粉末。
钟声响起的刹那,归墟的青铜雨突然凝固。顾青崖“看”见长安城的百姓正举着心灯望向东海,青铜雨在灯影中化作蝴蝶,翅膀上印着“平安”“丰收”“糖葫芦管够”等凡人的心愿。最妙的是,那些被青铜律篡改的因果线,竟在钟声里变成了五线谱,渔村的娃娃们跟着节奏唱起了跑调的渔歌。
“好钟声!”通天教主的残魂从碧游宫废墟飘来,紫袍破洞里漏出几缕钟声,竟把他的断剑锈迹震得干干净净,“当年鸿钧道祖讲道时,咱就觉得缺了这口钟,不然早把天道算盘敲碎了!”
钟声荡过三十三天,三教圣典同时发出异响。老子正在兜率宫打盹,怀中的《道德经》突然飞出页隐文,吓得他青牛打了个响鼻:“混沌生一,一生万灯?”老道吹了吹胡子,发现新文里夹着半块没吃完的桂花糕,显然是塔灵搞的鬼。
灵山方向,如来正给罗汉们讲经,金钵突然蹦出句“因无所住,而生其灯”,气得他莲台差点翻个儿:“这是把《金刚经》改成灯经了?”更绝的是,青铜莲台突然长出火鸦羽毛,吓得十八罗汉的青铜像集体合十,生怕下一秒就被烤成金身。
曲阜孔庙,孔子的虚影正批改弟子作业,竹简突然多出句“知不可为而为之,为掌灯也”。老夫子推了推不存在的眼镜,发现注脚里画着糖葫芦大爷的笑脸,气得用戒尺敲了敲长明灯:“竖子!怎可把圣人之言与甜腻之物并列?”话虽这么说,却偷偷在竹简角落画了盏小灯。
顾青崖的石身突然抖了抖,石面上浮现出无数光点 —— 那是三界众生的愿力。他“看”见渔村的老艄公在因果河里捞起酒葫芦,火鸦遗族用青铜碎片拼出灯形,就连归墟的混沌鱼,都在用尾鳍在石身上写祝福。
“原来『未知』才是天道新序,”他的石心轻轻跳动,“不是注定,也不是混乱,是每个生灵手里的那点光。”
红孩儿的虚影突然从石肩滑下来,抱着石身直晃悠:“哥哥快看!青玄子那老疯子在天道界擦地板呢!”顾青崖望去,只见老子的恶尸青玄子正顶着个青铜拖把,在原天庭遗址上猛擦,每拖一下就冒出句“戴罪立功”,活像个被天道罚扫厕所的老学究。
混沌钟的余音还在回荡,顾青崖的石身突然裂开道缝,飞出无数萤火虫般的光点。这些光点飘过之处,青铜律的残页化作春泥,三教的圣典长出新芽,就连归墟的礁石上,都开始萌发能发光的海草 —— 那是众生亲手种下的希望。
“塔灵爷爷,”顾青崖的石语带着笑意,“咱这石头上的纹路,够下一届引灯人研究三百年了吧?”
塔灵的残魂早已化作星点,却在石缝里留下句嘟囔:“研究个锤子!咱早把碧游宫的菜谱刻在石心里了,饿了就烤混沌鱼吃!”
归墟的海水渐渐清澈,补天石上的“未定碑”三个字越来越亮。
顾青崖知道,下一章将迎来四象天的分治,道掌星宿、佛渡幽冥、儒治人间、青铜镇归墟,但最让他安心的,是每个凡人掌心的灯还在 —— 只要灯火不熄,这世间便永远有第三种选择。
钟声最后一次响起,惊飞了归墟上空的混沌云。顾青崖的石身终于安静下来,石面上的纹路却还在生长,最新的一道刻着:“万法皆流,唯光永恒”—— 这是糖葫芦大爷用糖稀写的,歪歪扭扭,却比任何天道圣典都滚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