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谁做的,自己站出来!”金铨的目光如鹰隼般,缓缓扫过四个儿子的脸,“大丈夫做事,要敢作敢当!”
书房里,死一般的寂静。金铨的话,像石子投入深潭,只换来几人更加沉重的沉默。空气仿佛凝固了,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眼看金铨的怒火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他握着扶手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似乎下一秒就要下令惩治他们所有人。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金燕西深吸一口气,向前一步,“扑通”一声直挺挺地跪在了地上。
“爸,这件事……全怪我,是我办事不力,疏于管理。您要罚就罚我,不要生气,气坏了身子不值得。”他将所有的责任都揽到了自己身上。
“你们三个!”金铨没有看跪着的金燕西,而是怒视着那三个站着的儿子,声音里充满了失望与鄙夷,“有没有一点担当?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你们的弟弟替你们背锅?”
然而,面对父亲的质问,那三人依旧像三尊木雕泥塑,垂着头,咬着唇,没有一个人开口,甚至没有一个人敢与金燕西对视。
金铨眼中的怒火,渐渐变成了彻骨的寒意。他彻底失望了,无力地摆了摆手,声音里带着无尽的疲惫:“你们……都走吧。回屋自己好好反省反省!”
三人听到这句话,仿佛听到了天大的赦令。他们如蒙大赦,紧绷的身子瞬间松弛下来。金鹏振和金凤举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去,仿佛多待一秒都是煎熬。
然而,就在金鹤荪转身的那一刻,他飞快地、不易察觉地回头,向跪在地上的金燕西投来一个复杂的眼神。那眼神里,有解脱,有愧疚,但更多的,是一种无声的感激。
金燕西跪在冰冷的地板上,迎上那个眼神,整个人如遭雷击,震惊不已。
“二哥……是二哥?”
他心中掀起惊涛骇浪。金鹤荪,平时在家里最是老实巴交,沉默寡言,连大声说话都很少,谁能想到,做出这种胆大包天之事的,竟然会是他?还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金铨看着跪在地上的金燕西,脸上的怒火早已褪去,只剩下深深的疲惫。他叹了口气,声音缓和了许多:“燕西,起来吧,这事不怪你。”
金燕西缓缓站起身,拍了拍膝盖上的灰,轻声问道:“爸,这件事的影响……很严重吗?”
“影响很不好,但还没到不可收拾的地步。”金铨靠在沙发上,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你父亲我,还有办法稳住局面。”
“爸,”金燕西看着父亲憔悴的面容,心中一动,脱口而出,“要不然……您辞去总理的职务吧?这样您也能少点烦心事,安享晚年。”
金铨闻言,猛地睁开眼,苦笑一声:“你说的轻巧!我如果不是总理了,你那些不成器的哥哥怎么办?他们哪个能撑起门户?整个金家,怎么办?”
“是……是我考虑不周了。”金燕西羞愧地低下了头。
“燕西呀,”金铨的语气变得语重心长,“在他们几个当中,你是我最看好的,也是最成器的孩子。可不要学你的哥哥们,知道吗?”
“好,爸,我知道了。”金燕西郑重地点了点头。
金铨凝视着他,沉默了片刻,终于说出了今晚最关键的话:“燕西,现在金家与白家已经势同水火,政治上,我们已经是你死我活了。我希望……你可以休了白秀珠,不要再与任何白家人来往。”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在金燕西脑中炸响。
他几乎没有犹豫,再次“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语气却异常坚定:“爸,这个我做不到!秀珠是我七个孩子的母亲,她为金家开枝散叶,劳苦功高。而且,秀珠也完全不知道她哥哥白雄起做的事,她是无辜的!我不能因为政治,就抛弃我的妻子!”
看着儿子决绝的眼神,金铨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那声叹息里,有无奈,有失望,也有些许不易察觉的欣慰。
“唉!我知道你为难,爸也不逼你了。”他摆了摆手,做出了让步,“你只要答应我,不再跟白秀珠以外的其他白家人来往就行。”
“谢谢爸!”金燕西重重地磕了一个头,心中的一块大石终于落了地。
“燕西,快起来吧,地上凉。”金太太连忙上前,亲手将金燕西扶了起来,满眼都是心疼,“吃过晚饭了吗?要不要妈让厨房再给你做点热的?”
“妈,我已经吃过了,不用麻烦您了。”金燕西摇了摇头,心中涌起一阵暖流。
“那就陪妈妈说说话再回去,妈好久没见你了。”金太太拉着他的手,不舍得放开。
“他还有一大家子要照顾,还是让他早点回去吧。”金铨的声音从沙发上传来,打断了她的话,语气里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
“好吧,”金太太有些失落,但还是松开了手,叮嘱道,“那燕西你要多回金公馆啊,妈总是看不见你,很想你呀。”
“妈,您放心吧,我会经常回来的。”金燕西郑重地应下,与父母简单告别后,快步离开了这间让他感到窒息的书房。
坐上金公馆外的汽车,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汽车很快便驶回了自家别墅。车门刚一停稳,金燕西就快速下车,向别墅里跑去。
他走到饭桌前,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端起自己那碗已经有些凉了的饭,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燕西,爸找你有什么事吗?”冷清秋看着他风尘仆仆的样子,轻声问道。
“也没什么事,”金燕西头也不抬,含糊地说道,“就是刘宝善被放出来了,爸那边有点生气。”
“刘宝善?”白秀珠的耳朵立刻竖了起来,“他好像是你之前那些狐朋狗友里的一个吧,他是犯什么事了?”
“造假币。”金燕西言简意赅。
“假币?他胆子还真大。”白秀珠撇了撇嘴,语气里满是鄙夷。
“胆子大小跟我没关,反正我都跟他没联系了。”金燕西扒了一口饭,刻意撇清关系。
“那为什么还把你叫过去?”冷清秋敏锐地抓住了问题的关键。
“还不是因为我是警察局长,这事肯定要问我一声。”金燕西放下碗筷,故作轻松地笑了笑,“不说这个了,你们也都快吃饭吧,等我这么久,饭都快凉了。”
三女见金燕西明显不愿意再深谈,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也便不再多问,纷纷端起饭碗,默默地吃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