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莽已经彻底懵了。他打了一辈子仗,从南打到北,什么阵仗没见过?可他从来没见过,一个女人,能打出这种效果!
那根本不是人!
她的剑,快得像鬼魅。她的身法,飘忽得像幽灵。最可怕的是,她的眼睛,那双冰冷的,不带一丝情感的眼睛,无论她杀多少人,无论她身上流多少血,那双眼睛,都不会有丝毫波动。仿佛她杀的不是人,而是一群没有生命的稻草人。
“撤!快撤!”李莽声嘶力竭地吼道。他知道,今天,他们是踢到铁板了,不,是踢到一块从地狱里飞出来的,烧红的铁板!
西魏的军队,早已被慕容雪那近乎自杀式的打法,打得人心惶惶,士气全无。听到撤退的命令,哪还顾得上什么军令,丢盔弃甲,转头就往回跑。
可崖口那条路,就那么宽。数千人挤在一起,根本跑不快。
这,就变成了屠杀。
慕容雪像一尊不知疲倦的杀神,她的剑,从没有停过。她的每一次挥砍,都精准地收割着一条生命。她的白衣,早已被鲜血浸透,变成了刺目的深红色。那头雪白的长发,在血雾的映衬下,显得愈发妖异,愈发恐怖。
西魏的士兵们,开始出现大规模的崩溃。他们甚至不敢回头,因为他们知道,只要回头看到那个白色的身影,他们就会失去所有逃跑的力气,只能瘫倒在地,像个等待审判的囚犯一样,瑟瑟发抖。
“魔女……是魔女……”
“别回头!快跑!被她盯上就死定了!”
“白发魔女!她是白发魔女啊!”
恐惧,像瘟疫一样,在西魏军中蔓延开来。“白发魔女”这个名字,在几个幸存者的尖叫声中,第一次,出现在了这个战场上。它像一个烙印,深深地刻在了每一个西魏士兵的心里。
这场追击战,一直持续到深夜。
最终,西魏先锋部队,五千人,全军覆没。只有寥寥数百人,趁着夜色,侥幸逃了出去。
崖口,已经彻底变成了一座血肉磨坊。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和令人作呕的焦糊味。
慕容雪站在尸山的顶端,浑身浴血,像一尊从血池里爬出来的,复仇修罗。她拄着剑,剧烈地喘息着,汗水和血水,混合在一起,从她苍白的脸颊上滑落。
她赢了。
可她的脸上,没有一丝喜悦。那双冰冷的眸子里,只有无尽的,空洞的疲惫。
“将军……”铁牛带着一身伤,小心翼翼地走了过来。他看着眼前的慕容雪,心里一阵发寒。此时的她,比战场本身,还要可怕。
“清理战场。”慕容雪的声音,沙哑得像是两块砂纸在摩擦,“收拢我军伤亡人数。天亮之前,必须安葬完毕。”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满地的西魏尸体,眼神里,没有丝毫怜悯。
“至于他们……烧了。”
……
数百里外,西魏境内的一座边境小城,一家名为“醉仙楼”的酒肆里,灯火通明。
几个刚从前线逃回来的西魏士兵,正围着一张桌子,借酒浇愁。他们一个个面无人色,眼神里充满了惊恐,仿佛还没从那场噩梦般的战斗中,缓过神来。
“妈的……那鬼地方……老子这辈子都不想再去了。”一个满脸是伤的士兵,灌了一大口烈酒,哆哆嗦嗦地说道。
“李将军……李将军他……被那个女魔头,一剑砍下了脑袋……”另一个士兵,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我亲眼看见的!那女魔头,提着李将军的头,对着我们笑……那笑,比哭还难看!”
“别说了!别说了!”桌首,一个独眼的老兵,猛地一拍桌子,他虽然只有一只眼睛,但眼神却比谁都亮。他看着眼前这几个吓破了胆的菜鸟,冷哼一声,“没用的东西!仗还没打完,就把胆子吓破了?什么女魔头,不过是东魏的一个女将罢了!”
“老兵,你不懂!”那个受伤的士兵急道,“她不是人!她是个怪物!她一个人,就冲了我们五千人!我们几千人射箭,都射不中她!她……她根本不怕死!”
“不怕死?”独眼老兵听到这四个字,浑浊的独眼里,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他沉默了片刻,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怕死……是人的天性。”他缓缓地开口,声音沙哑,“可这个世界上,还真有一种人,他们不怕死。或者说,他们活着的目的,就是为了去死。”
他看着那几个年轻士兵困惑的眼神,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容。
“给你们讲个故事吧。这个故事,发生在大夏初定,天下未稳的时候。”
“那时候,北边有个匈奴部落,叫‘黑狼’,部落的首领,是个女人,叫‘罗刹女’。据说,这罗刹女长得国色天香,可心却比毒蛇还狠。她手下,有三千‘死士’,全是一些被灭了国的亡命徒,和被判了死刑的囚犯。”
“这三千死士,每次打仗,都只穿一件白袍,不披甲,不持盾,只带一柄刀。他们冲上阵前,根本不防守,就是一味地砍杀,砍死一个够本,砍死两个赚一个。他们不怕死,因为他们觉得,自己早就该死了。能死在战场上,对他们来说,是一种解脱。”
“那罗刹女,更是个中翘楚。她每次出征,都坐在一架由白骨搭建的马车上,弹着琵琶,看着她的三千死士,和敌人同归于尽。敌人见了她,无不闻风丧胆,称她为‘白骨夫人’。据说,她最后是被大夏的第一代‘破军’将军,用计活捉的。破军将军想劝她投降,可她只是冷笑一声,说:‘我的丈夫,死在了你们夏人手里,我活着,就是为了杀光你们夏人,现在我被抓住了,也算死得其所’。说完,就咬舌自尽了。”
独眼老兵讲完,整个酒肆,一片死寂。
那几个年轻的西魏士兵,只觉得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白袍,不怕死,女的……
这……这怎么跟他们今天遇到的那个“白发魔女”,这么像?!
“老兵……你的意思是……那个女将军,也是……”
“我不知道。”独眼老兵摇了摇头,他看着窗外漆黑的夜空,眼神变得愈发深邃,“我只知道,当一个女人,一个原本应该害怕鲜血的女人,变得不再害怕死亡的时候……她就成了比死神,更可怕的东西。”
就在这时,酒肆的门,被人一脚踹开!
一个浑身是血,断了一条胳膊的传令兵,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他看着酒肆里的众人,发出一声绝望的,气若游丝的嘶吼:
“败了……崖口……李将军的三万先锋……全军覆没!那个……那个白发魔女……她……她正带着军队,朝我们这座城……杀过来了啊——!”
“轰——!”
整个酒肆,瞬间炸开了锅。所有的士兵,所有的酒客,脸上,都露出了和那个传令兵一样的,绝望的表情。
那个独眼老兵,手里的酒碗,“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