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商务车平稳地行驶在蜿蜒的山间公路上。左侧是苍翠欲滴的阿尔卑斯山壁,岩石嶙峋,青苔斑驳;右侧,则是令人心悸的、深不见底的巨大悬崖。浓重的水汽自深渊底部蒸腾而上,形成一片白茫茫的雾霭,翻滚涌动,遮蔽了下方的一切景象,只闻隐约的、沉闷如雷的激流轰鸣声从雾霭深处传来,仿佛大地在咆哮。
车内暖意融融。
秦川靠在舒适的后座,宽檐帽压得很低,遮住了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面容。他双目紧闭,看似在养神,实则全部心神都沉入体内,引导着那微弱如风中残烛的紫青龙炎火种,艰难地修复着破碎的经脉与枯竭的本源。
每一次法力的微弱流转,都牵扯着深入骨髓的剧痛,如同千万根烧红的钢针在体内穿刺。云上邪坐在他身侧,冰眸微阖,也在竭力调息,清冷的容颜依旧带着病态的苍白,霜魂剑横放于膝上,剑身黯淡无光,那道细微的裂痕仿佛诉说着本源的重创。
开车的本地大叔哼着不知名的小调,憨厚的脸上带着完成任务后的轻松。
车窗外,阳光被悬崖升腾的浓雾滤过,变得朦胧而惨淡。寂静,只有引擎的嗡鸣和深渊下的水声。
陡然!
一道尖锐到撕裂空气的厉啸毫无征兆地刺破这份死寂!那啸声并非来自声音,而是纯粹的能量高速摩擦空间产生的、直刺灵魂的恐怖音爆!
一道只有拇指粗细的深紫色流光,如同来自九幽地狱的毒蛇之牙,自悬崖对面一处被雾气缭绕的绝壁阴影中暴射而出!
其速之快,超越了视觉捕捉的极限,在秦川和云上邪重伤虚弱、预警能力几乎降为零的刹那,便已横跨数百米虚空,精准地命中了疾驰中的商务车车身!
“轰——!!!”
没有剧烈的爆炸,只有一种金属被瞬间熔穿、撕裂、湮灭的刺耳悲鸣!坚固的商务车车身,在那道恐怖紫芒面前脆弱得如同纸糊!车体从中部被洞穿、撕裂,狂暴的能量瞬间席卷、扩散!
“噗嗤!”
驾驶位上,那位哼着歌的本地大叔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惨叫,整个上半身连同座椅,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瞬间化作一蓬混合着血肉、内脏、金属碎片与焦糊气味的猩红烟花,猛烈地迸溅开来!
滚烫的血液和破碎的组织,如同暴雨般泼洒在后座的挡风玻璃和顶棚上,浓烈刺鼻的血腥味瞬间充斥了整个崩裂的空间!
时间仿佛凝固了万分之一秒。
下一刻,失去动力和控制、被恐怖冲击力撕扯得四分五裂的商务车残骸,连同车内被抛飞出来的两道身影,如同断线的风筝,翻滚着、打着旋儿,无可挽回地朝着悬崖下方那片翻滚的浓雾深渊,疾速坠落!
凛冽如刀的罡风瞬间灌入耳鼻!失重感狠狠攫住心脏!
“呃!”剧烈的震荡让秦川强行从深沉的调息中震醒!他猛地睁开眼,视野被猩红粘稠的血污和疯狂旋转的雾霭碎片充斥!剧痛如同海啸般席卷全身,几乎将他再次撕扯得昏厥过去!
他看到了身侧同样被抛飞、脸色惨白如纸的云上邪!
“云儿!”秦川嘶吼,声音被狂暴的气流撕扯得破碎不堪。他强提残存的、几乎枯竭的一丝法力,左手不顾一切地探出,死死抓住了云上邪冰冷的手腕!
同时,右手下意识地摸向胸前——那枚温润的青玉云龙佩!
“嗡!”
一层淡到几乎看不见、却又坚韧无比的青色光晕瞬间从云龙佩中扩散开来,形成一个勉强将两人包裹在内的球形护罩!护罩在狂暴的下坠气流和撞击飞溅的金属碎片中剧烈波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却奇迹般地没有立刻破碎!
两人紧紧抓着彼此,如同两颗纠缠的流星,被翻滚的浓雾彻底吞噬,消失在悬崖之下。
——
几乎在商务车被撕裂坠崖的同一时刻。
悬崖对面,那道紫芒射出的绝壁阴影处,空间如同水波般荡漾了一下。一个高瘦的身影凭空踏出。
他身披一件样式古朴、边缘绣着复杂暗金纹路的深紫色长袍,兜帽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个线条冷硬、毫无血色的下巴。周身笼罩着一层粘稠、如同活物般缓缓流动的深紫色邪光,那光芒并不刺眼,却散发出一种令人灵魂都为之冻结的阴冷与不祥。其气息渊深似海,虽未刻意爆发,但仅仅是站在那里,周遭的光线都仿佛被那紫色邪光吞噬、扭曲,连悬崖下翻涌的雾气都似乎畏惧地避开他所在的位置。
玄尊境高阶!至少八阶巅峰,甚至…触摸到了九阶的门槛!
他碧绿色的眼眸如同两颗淬了毒的猫眼石,冷漠地扫过下方翻滚的浓雾深渊,没有丝毫情感波动。对于那无辜惨死的司机,更是连眼角的余光都未曾施舍。
“狂妄自大的蠢货……” 一个冰冷、带着浓重欧洲口音的低沉男声响起,说的是英语,每一个音节都如同冰珠砸落,“猩红…仗着那点邪魅天赋和七阶修为,行事肆无忌惮,连老巢都疏于防范…哼,竟被人摸到家里斩了!真是明光会之耻!” 语气中充满了对已死同僚的不屑与怨怼。
话音未落,他身形一晃,整个人化作一道凝练的深紫色流光,如同鬼魅般,以比商务车残骸坠落快上十倍的速度,撕裂浓雾,悍然冲下悬崖!
那粘稠的紫色邪光在他身后拖曳出长长的轨迹,所过之处,雾气如同遇到烙铁的冰雪,发出“嗤嗤”的消融声。
不过数息,他已如陨星般砸落在峡谷底部激流奔腾的岸边。脚下是湿滑冰冷的巨大鹅卵石,眼前是白浪滔天、轰鸣震耳欲聋的汹涌河流,浑浊的水流裹挟着断木碎石,以摧枯拉朽之势奔涌向前。
破碎扭曲的商务车残骸,如同被巨兽咀嚼过的废铁,七零八落地散落在激流边缘和乱石滩上,一些碎片还在水中打着旋儿。
紫袍修士碧绿的眼眸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冰冷地扫过每一寸残骸、每一块染血的岩石、每一处水流湍急的漩涡。强大的神识之力如同无形的潮水,以他为中心,瞬间铺天盖地地汹涌而出!
这神识凝练而霸道,带着紫光的侵蚀特性,穿透激流的轰鸣,深入冰冷浑浊的河底,扫过岸边每一丛湿漉漉的水草、每一片嶙峋的岩石阴影,甚至连空气中飘散的每一粒血腥分子都不放过!
一遍!毫无所获!
两遍!依旧只有冰冷的河水、破碎的金属和浓重的血腥!
三遍!
……
神识如泥牛入海!
“嗯?!”紫袍修士兜帽下的眉头紧紧锁起,碧绿的眼眸中第一次掠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惊疑。他强大的神识反复犁过这片并不算特别宽阔的区域,竟然捕捉不到那两人一丝一毫的气息残留?仿佛他们连同那点微弱的生命力,在坠入浓雾的瞬间,就彻底从这个世界蒸发了一般!
“怎么可能?!”他低吼一声,声音中带着一丝被愚弄的暴怒。他猛地抬手,一道深紫色的邪光如同毒鞭般狠狠抽向旁边一块半人高的巨石!
“轰!”巨石瞬间炸裂成齑粉!烟尘弥漫。
然而,除了激起更大的动静,依旧一无所获。
峡谷底部,只剩下激流永恒的咆哮和紫袍修士身上那越来越浓烈、越来越暴戾的紫色邪光。他站在那里,如同地狱降临的魔神,周围的空气都因他的怒火而扭曲、凝滞。
“搜!给我搜!” 他猛地抬起头,对着峡谷上方浓雾弥漫的天空,发出一道冰冷刺骨、蕴含着磅礴精神力的传音,声音穿透水雾,直达悬崖之上,“封锁峡谷上下游所有出口!目标重伤,绝不可能逃远!
任何可疑踪迹,立刻上报!一只苍蝇也不许放过!” 命令下达,带着不容置疑的杀伐。
他碧绿的眸子如同毒蛇般再次扫视了一圈死寂的峡谷,最终定格在那汹涌浑浊的激流上。难道……被水冲走了?他身形一晃,化作紫光,沿着激流下游的方向,开始进行更加细致、却也更加徒劳的搜索。
——
就在距离紫袍修士最初落地点不足百米的激流岸边。
一段被巨大、虬结如龙的老树根盘踞的阴影之下。
浑浊冰冷的河水拍打着岸边湿滑的岩石,溅起的水花带着刺骨的寒意。几片扭曲的、染着暗红血迹的汽车铁皮,被水流冲到了树根形成的天然凹槽里,随着水波轻轻晃动。
而就在这堆不起眼的金属碎片之后,紧贴着潮湿冰冷、布满青苔的巨大树根,两道身影如同融入了阴影本身,纹丝不动。
秦川背靠着粗粝的树根,将云上邪严严实实地护在身前。他胸前的青玉云龙佩紧贴着两人相贴的身体,散发出极其微弱、肉眼根本无法察觉的青色光晕。
这层光晕如同一个完美的、与世隔绝的微型领域,不仅将两人的身体彻底笼罩,更将一切生命波动——呼吸、心跳、体温、乃至重伤状态下难以抑制逸散的微弱法力波动——都完美地屏蔽、隔绝!
不仅如此,秦川在坠落的生死瞬间,意念沉入玉佩核心,强行分出一缕灵魂印记,烙印在云上邪的神魂之上。此刻,这枚古老的玉佩正以秦川为主导,将云上邪的灵魂波动也纳入了自身的屏蔽范畴之内!
冰冷的河水不断溅落在秦川的肩头、后背,带来刺骨的寒意。他全身的伤口在冰冷和剧烈冲击下再次崩裂,鲜血混合着冰冷的河水浸透了衣物,紧贴在皮肤上,带来钻心的剧痛和麻木。
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腔内火燎般的痛楚,龙血近乎枯竭,紫青龙炎的火种微弱得随时可能熄灭。但他咬紧牙关,连一丝痛苦的呻吟都死死压在喉咙深处,身体如同磐石般稳固,唯有那双深陷在眼窝中的眼眸,依旧燃烧着不屈的火焰,透过前方金属碎片的缝隙,死死盯着外面那道在激流下游方向若隐若现、散发着恐怖气息的紫色身影!
云上邪被他护在怀中,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体无法抑制的颤抖和那滚烫鲜血浸湿衣物的黏腻。
她一只手紧紧按在腰间的霜魂剑柄上,另一只手则悄然摸向自己储物戒指内的一枚小巧玉符——那是749局的通讯玉符!
眼看那道紫色身影在远处搜索无果,化作一道刺目的紫光冲霄而起,消失在悬崖上方的浓雾之中。
“师兄!他走了!必须立刻求援!”云上邪压低声音,语速极快,带着前所未有的急迫。她指尖已经凝聚起一丝微弱的冰蓝玄力,就要注入那枚通讯玉符!
“别动!”秦川猛地按住她的手,动作牵扯伤口,让他闷哼一声,嘴角再次溢出血丝。他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凝重,“不能用!玉符也不行!”
他艰难地喘息了一下,目光锐利如鹰隼,扫视着峡谷上空那片看似平静的浓雾。
“印巴那次……我也在场……对信号捕捉还算敏感……”他断断续续地吐出几个词,每一个字都仿佛耗尽了力气,“这片峡谷……空间……有古怪的……干扰……但更大的可能……是对方……布下了……监测网络!任何主动发出的……能量波动……哪怕是……最微弱的通讯信号……都会像……黑夜里的……火炬!”
……
云上邪冰眸剧震!瞬间明白了秦川的意思。这里不是战场,却比战场更凶险!明光会的强者,必然在峡谷外围布下了天罗地网,任何试图向外联系的举动,无异于自曝位置!刚才那紫袍修士离开前的传音,就是最好的证明——强敌环伺,已成死局!
“那…那我们…”云上邪看着秦川惨白如纸、却写满坚毅的脸,声音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本源重创,强敌封锁,孤立无援……绝境!
秦川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如同刀子般刮过喉咙,带来一阵剧咳,鲜血染红了下巴。他强行压下翻涌的气血,目光死死盯着悬崖上方那片被浓雾笼罩的天空,仿佛要穿透迷雾,看清那隐藏的杀机。
“放心。”他扯出一个染血的、近乎狰狞的笑容,疲惫的眼眸深处,那不屈的火焰却燃烧得更加炽烈,“咱们……”
他艰难地抬起手,抹去嘴角的血迹,每一个字都如同从破碎的胸腔中挤出,带着铁锈般的血腥味:“跟明光会好好玩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