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公孙丽姬的身影消失在殿门外,偏殿内只剩下嬴政、陈雍以及扶苏。
陈雍眉头微蹙,目光还望着公孙丽姬离去的方向,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似乎在斟酌言辞。
嬴政何等敏锐,立刻察觉到了他的异样。
这他放下手中的奏章,深邃的目光落在陈雍身上:“陈雍,你有话要说?”
陈雍收回目光,看向嬴政,又瞥了一眼扶苏,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没立刻开口。
嬴政会意,知道接下来的话,扶苏或许并不适合听。
沉吟片刻后他便对扶苏温和说道:“扶苏,你今日的功课尚可,但不可骄傲。
去找你的剑术师父,将昨日新学的剑招再练习三十遍,晚膳前寡人要检查。”
扶苏虽然待在这里,但见嬴政神色严肃,不敢违逆,只好乖乖行礼:“是,父王,儿臣告退。”
说完,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偏殿。
偌大的偏殿,此刻只剩下嬴政与陈雍两人。
“现在可以说了,关于公孙丽姬,你发现了什么?你不会无缘无故的就提出替她把脉吧?”
陈雍深吸一口气,决定还是不隐瞒嬴政,毕竟这可是关乎到他的颜面,以及嬴氏血脉。
“王上,方才臣为公孙夫人把脉,发现她脉象虚浮,气血有亏,并非简单的风寒之症。更像是产后调理不当,留下的病根。”
“产后?”嬴政微微一凝,身体微微前倾。
“臣虽非专职医官,但于医道亦有涉猎,此等脉象,特征明显,应当不会错。”
陈雍语气肯定,“而且,观其气色、体态,结合脉象推断,生产之日,距今恐怕已有一年有余。”
“你是说天明那孩子?”
听闻此言,陈雍略显诧异。
“的确,她产子时,正值寒冬,落下病根也情有可原,那你可有药方,彻底根治?”
“药方倒是有,不过天明这孩子……”
嬴政微微一笑,“你想问他是不是我嬴氏血脉吧?”
陈雍轻点颔首。
“他非我亲生,但我也会将他当亲生儿子一样看待。”
陈雍张了张嘴,诧异的看着嬴政。
“呵呵,每个入宫的妃子,在侍寝之前,都必须经过严厉的筛选,而且生了的子嗣,也要经过严格的排查、证明。
想当年,寡人便遇到这种事情,朝中有很多大臣都觉得我血脉不纯,但最后经过验明查实,我的确是先王之后,这才有资格坐上王位。
丽姬入宫之时,宫中医师便为其验过,发现她那时已经怀有身孕,而且当时,她之所以入宫,也是因为我想要与齐国修好,断了楚、燕、齐三国联合的想法。
因此,我便将她留在宫中,相处下来之后,发现她给了寡人带来了不一样的感觉……”
说到这,嬴政的嘴角不由自主的扬了起来。
“额……那王上就不怕人说闲话?你可是秦国的王啊。”
“这有什么好怕的?我秦国本就开放,寡人娶一个有夫之妇怎么了?至于那个孩子,寡人会给他荣华富贵,但绝不会让他参与政事。
寡人有那么多子嗣,能继承大统的也唯有扶苏而已,而且,知道此事的,唯有几人而已。”
听闻此言,陈雍也不再多说什么,别说是现在,就连后世,一些人也独爱少妇……
“好了,此事你知道就行了,你该考虑的,是如何将扶苏培养成一个合格的继承人。
现如今,六国只剩下燕、齐,我已经派出使者,给两国下了通牒,让他们开城投降,若是他们不愿的话,那待我大军休整一年半载,便去灭了他们。
不过,话又说回来,燕丹与我有旧,齐国与我秦国修好,贸然灭了他们,难免有些违背仁义……”
“以燕人的风骨,让他们投降恐怕有些难,不过,臣倒是得知一个消息,燕丹已经带着舆图,正在来秦的路上,届时这便是秦国出兵的借口。
至于齐国,待灭了燕国之后,只剩他独木难支,再有风骨也会投降的。”
嬴政微微一愣,面露疑惑,“燕丹带着舆图来秦?是我秦国出兵的借口?我怎么听不明白?”
“献图是假,刺杀是真。”
“什么?燕丹竟想要刺杀我!”嬴政暴怒而起。
“据我得到的消息,此事十有八九!”
“岂有此理,想当初我与赵王结盟之时,那赵王可是要我亲手杀了他才愿意,可寡人念在他是为数不多的朋友的份上,暗中放走了他。
在赵王眼中成为了背信弃义的小人,而今,他竟然反过来想要刺杀寡人?”
“世事变迁,人心难测……”
“既然如此,那寡人先下手为强,先去杀了他!”
话音落下,嬴政便朝着外面喊了一句,“来人,去传赵高!”
“喏……”一个侍卫应下之后,便欲离去
就在这时,嬴政冷静了下来,接着说道。
“等等,还是先别传他了……”
长叹一声之后,嬴政回首,望向了陈雍,“虽说你与寡人说的一些大事,都一一应验,但这事若是真的,那也的确是一个攻打燕国的借口。
不知,燕丹请了何人来刺杀寡人?”
“燕国第一剑客,荆轲……此人的剑术,与盖聂应该不相上下,最为主要的是,他与盖聂还是朋友,而且……”
说到这,陈雍一顿,想了想,最终还是没有说出他便是天明的生父。
“而且,此人的剑术专为刺杀而生,号称十步一杀。”
嬴政目光微凝,“除了寡人的亲信之外,普通人想要见我,都是在五十步开外,如此看来,要想近我十步,燕丹付出的代价不小啊。
不过,就算他是燕国第一剑客又如何,寡人又有何惧?”
“话虽如此,但王上也不可大意啊,我在燕国的时候,虽未与他交过手,但也能察觉到,此人的实力,的确不低。”
嬴政沉思片刻,目光微沉,“这些年,盖聂也经常外出游历,且行踪神秘……,既然他与 那刺客是朋友,那到时候寡人便让他也在一侧。
我想看看,他还是不是当初那个愿与寡人携手,共谋天下的少年!”
“到时候我也会在王上身边的。”
“嗯……好了,此事待燕丹到了秦国之后再说。你先下去吧……”
“那臣告退。”
陈雍走到门口,突然听见里面传来桌椅打翻的声音,显然是被嬴政压下去的怒意,再次升腾而起。
听到这动静,他不由得暗叹一声。
“王上这一生,似乎都是在背叛中度过的啊,吕不韦掌权,成蟜叛乱,太后纵容嫪毐谋反,昌平君背刺,甚至到了以后,赵高李斯也假传圣旨,杀了他寄予厚望的长子……”
……